叶老太太病倒了。
这消息仿佛一阵风般吹遍了整个叶府,旁的不说,府里大多都是老太太的亲信,若是老太太倒了,叶家换一个主子当家,那么首当其冲要遭殃的当然是这些奴才。
一时间,府中气氛沉凝,人心惶惶,暂时掩去了韶姨娘生子的风头,直到叶霖傍晚归家,抓着几个出错的小厮狠狠收拾了一顿,才逐渐稳了下来。
不过,急流转为暗涌,爆发也只是迟早的事。
叶霖收拾完下人,连晚膳都顾不上用就直奔嘉裕堂。
品月端上新沏好的茶便退出去守在门外,好让两位当家主子说话。
黄花梨双月洞杂宝罗汉床上,叶老太太侧身垫着大花软枕半靠在床头,平日里梳得整齐的发髻松松的别在脑后,额上带着一副镶着拇指大小的祖母绿宝石金线滚边抹额,几缕花白的发丝垂落在颊边,衬着蜡黄的面色,显得异常憔悴。向来精明的双眼阖着,手里的碧玉念珠一颗颗缓慢的转动,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脆的玉石碰撞声。
叶老太太不出声,叶霖则似有心事般,坐在一旁喝着茶也不开口,屋子里一片诡异的沉默。
莫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随着缓慢转动的碧玉念珠嘎然停住,叶老太太睁开眼,抬头看向叶霖,“外头的事,我都听说了,不知你打算怎么处理?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只怕整个叶家都会受到牵连。”
听到这话,叶霖心里顿时一惊,“母亲怎会得知这些事?”
叶老太太冷哼一声,道:“怎么?你还想瞒着我不成?”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叶霖皱了皱眉头,斟酌片刻就道:“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只是最近成傅山的做派愈发强硬,加上杨家和宋家都同成傅山走得比较近,有些事怕是不大好遮掩过去了。”
叶老太太双眼微眯,沉吟道:“你是说,杨家和宋家都已经站了队?”成傅山背后是二皇子,同成傅山交好,明摆着是支持二皇子了。
叶霖神色沉凝,“十有八九。”
自打上回他婉拒成傅山的招揽后,日子一日比一日难熬,不愿站队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他即将离任上京续职。
说到底,还是人走茶凉。
叶霖叹了口气。
叶老太太看着他颓然的摸样,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当初我早就和你说了,即便不能与成傅山亲近,也别闹僵了去,能拖就拖,只要拖到任满,上峰评绩落定,认那姓成的怎么折腾,也翻不起风浪。如今倒好,眼下还有两个月,若是成家联合杨宋两家要暗地里动手脚,叶家可就防不胜防了!”
叶霖被说得心烦意乱。
起初他确实采取拖延的态度,成傅山显然也不愿将叶家得罪太死,因此做事总会留上三分余地,可自打去年中秋后,成傅山陡然跟换了个人似的,一日比一日强势。
难道,是皇上叶霖心头猛然一缩,惊骇的看着叶老太太。
叶老太太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面色顿时难看得紧,但她转念一想,又镇定下来,“澜儿才从京里回来,并没有提及这方面的事,且照李管事的来信,当初老祖宗曾带澜儿进宫面圣。”
言下之意,便是皇上还算安好。
叶霖端起茶盅狠狠灌了一口,才压下剧烈的心跳,缓了片刻,他才开口道:“如今只能请孟家从中帮忙周旋了。”
只是照着目前的局势,孟家未必肯冒险。
成傅山不过是个新上任不久扬州知府,怎敢这般明目张胆给叶家使绊子?这背后肯定是四皇子的授意,即便孟家再怎么强势,也不敢同皇家做对。
除非,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叶霖转念一想,心里顿时生出一个法子。
孟家吗?叶老太太突然想起了秦氏那张笑盈盈的脸,眼神一顿,“这件事你就不必担心了,我自会安排,你想法子尽早将外头那些对叶家不利的流言平了去,以免越酿越大。”
叶霖忙回道:“那就劳烦母亲了。”
叶老太太点点头,阖眼沉思了片刻,又道:“外头的事有了章程,府里头的你也得心里有数,今儿个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你预计怎么处置韶姨娘?”
叶霖皱起眉头,“旁的先不说,那孩子怎么济宁师太不是说,韶音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金贵的人,将来前程贵不可言?”
叶老太太一早就遣了得力的心腹到衙门传话,因此他早早便得只了府里发生的一切,虽然震怒不已,可到底更心疼的,还是那个孩子。
“济宁师太的意思,是出生的时辰未到却提早瓜熟蒂落,才伤了贵人的性命。”叶老太太眼中闪烁出冰冷的光,那接生的稳婆和庞大夫都是她备下的人,还有品月在房中盯着,应该不会出差池。晌午她又特地差人将普陀庵的济宁师太请来,才得了这番结论。
“既然贵人与咱们叶家无缘,也不必强求,且往后这番话提都不要再提,以免传出去被有心人听了,又是一顿是非。”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