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爷不习惯丫鬟小厮近身伺候,因此屋里并未留人,地上也没有蒲团之类的垫子。
锦澜不在意,上前两步便跪在青石板上,恭恭敬敬的给沈老太爷磕头,“澜儿见过外祖父。”
“嗯,起来吧。”沈老太爷的声音沉稳有力,甚至带着一丝丝冷冽,那张被岁月侵蚀过,布满沟壑的脸庞仍旧掩不住通身威严的气派,不过触及到锦澜,精湛有神的眼眸中含着一抹慈祥的淡笑,指了指边上的太师椅,“坐下说话。”
沈氏和锦澜才轻身落座。
方才沈老太爷和沈氏已经叙过话,这会儿目光便移到锦澜身上,“丫头,可曾读书识字?”
锦澜吃不准沈老太爷的心思,也不晓得沈到底有没有透过底,只好老老实实说道:“曾同夫子习过一段时日,认得些许字。”
沈老太爷不悦的哼了一声,“当年就瞧出叶长峤那老匹夫是个迂腐的酸人,定会捧着框框条条按部就班,要老夫说,女子识字读书是好事,难不成做个睁眼瞎的糊涂鬼才是德?”
叶长峤便是叶家老太爷的名讳,也就是锦澜的祖父,涉及到长辈先人,锦澜便不好开口接话了,唯唯诺诺笑了笑,赶紧低眉顺目端坐不语。
许是出了气,沈老太爷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往后你常过来走动,品彤那丫头如今正跟着京里头有名的女夫子研习,多你一个,也好叫她收收心,我沈东蔺的外孙女儿,岂能同旁人一般!”
锦澜心头蓦然淌过一股暖流,外祖父虽然不明说,可这番话分明就是告知与她,往后可随意进出沈家大门,而最后一句则是表明了,沈老太爷会为她同母亲做主。
如此一来,无论是叶老太太和叶霖都会投鼠忌器,不敢再轻易作践自己和母亲了。
锦澜肃然起身,再度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心怀感激的给沈老太爷磕了个头,然后抬起头,目光坚定的望着他,一字一字的道:“澜儿定不会叫外祖父失望!”
沈氏显然也听明白了沈老太爷的话,眼圈不由自主又红了起来,出嫁多年,父亲待她仍同往昔,没有一丝一毫改变。
沈老太爷欣慰的点了点头,抬手一挥,“快些起来。”待锦澜起身后又捋了捋胡子淡淡对沈氏的道:“你三位兄长领了差事,会晚一些回来,今儿用了晚膳再回去吧。”
“一切听父亲安排。”沈氏自然是万般听从,沈老太爷又同沈氏和锦澜说了几句,便让她们先回曦园陪伴沈老太太。
沈氏和锦澜行礼告退,可走在后头的锦澜半只脚刚跨出门槛,心里便想起了一件事,犹豫了一会儿,正想着该不该问出口,就听见沈老太爷说道:“澜丫头还有何事?”
锦澜看了眼回过头,一脸不解的沈氏,露出个歉然的笑容,又转身回了屋。
“外祖父,澜儿有一事不明,可又不知当不当问。”
沈老太爷目光炯炯,盯得锦澜心里直打鼓,不由暗暗后悔自己的莽撞。
这会儿功夫,沈氏也进了屋,看见沈老太爷的表情,不由蹙眉唤道:“澜儿?你”
沈老太爷抬手阻断沈氏的话,却看都未看她一眼,只盯着锦澜,“既然心中有疑,又认为老夫能解惑,你便问吧!”
锦澜不由一喜,但并未冲动,而是在心里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的道:“澜儿想问,朝中可有阎姓的官员?”
“什么!?”沈老太爷脸色倏然大变,目光死死的盯着锦澜忐忑的小脸,“你说什么?”
锦澜显然没想到沈老太爷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心头猛地一紧,张了张口却不敢再说第二遍。
“澜儿!”沈氏最清楚沈老太爷的脾气,这会儿明显是锦澜的话戳中了他的禁忌,于是急忙对锦澜厉声道:“你这不知事的丫头,朝堂上的事岂能容你置喙?还不快闭嘴随我出去!”边叱喝边抓起锦澜的小手就要往外拽,却被沈老太爷制止。
“容儿你且先出去。”沈老太爷看了沈氏一眼,淡淡的道,语气不容拒绝。
沈氏面色微微发白,扫了眼威严依旧的父亲,又看了看垂头不语的女儿,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松开手,缓缓出了门,不过她守在门外,一步都不敢离远了。
屋里顿时只剩下祖孙二人。
锦澜垂头含胸,心里已经不止一次懊恼悔恨,早知道会惹的沈老太爷大发雷霆,她便是死也不会问出这句话。
都怪阎烨那混蛋,偏生要玩什么猜谜,上回直接说了不就得了?
沈老太爷看不见锦澜脸上的神情,自然就不清楚她心里是何想法,自顾做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目光宛如凛冽的寒风,紧锁着眼前娇小的身子。
半响,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收回目光,怔怔的望着书案上一方古朴的砚台,满嘴苦涩的低喃道:“阎家,说起来竟已过了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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