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这个意思,你就将东西拿着。”叶老太太放缓脸色,将盒子重新放到锦澜手中,“你我祖孙一场,又自幼在我膝下长大,哪怕这些年你与我离了心,可到底”话说一半却又止住了,顿了下才叹声道:“罢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锦澜眼底一涩,往昔模糊的记忆清晰的浮上心头。
她学的头一句话,便是“祖母”。
她迈出的第一个步子,向的就是祖母。
捧着书,教会她识得第一个字的仍是祖母。
冷了,热了,病了,守在床前的人,还是祖母。
她不曾怀疑祖母曾对自己的一片真心,哪怕前世她含恨惨死,今生对祖母,依旧心存感激,若非为了母亲,她同祖母之间,也不会渐行渐远。
即便锦澜从未后悔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但是在这一刻,她的心是疼的,不似那疾风骤雨般痛入骨髓,而是如江南烟雨,淡然朦胧,却延绵不断。
叶老太太看着滴落在盒子上的水泽,闭了闭眼,继续道:“你将来嫁入王府,使银子的地方定然不少,再者若是九王爷护不住你,有了这些银子傍身,哪怕关起门,日子也不会难过,往后是好是坏,全看你的造化了。”
锦澜深深的吸了口气,颤声道:“澜儿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叶老太太淡淡笑一笑,脸上浮起一抹倦怠,便挥了挥手,“我乏了,你回去吧。”
锦澜忙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起身扶着叶老太太躺下,又掖好被裘,才捧着那只仿佛有千斤重的如意六角盒,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唐嬷嬷和文竹一直守在门外,待锦澜出来,看见她手上的盒子和微微泛红的眼圈,心中虽诧异却没有多问,沉默的跟在她后头回了澜园。
锦澜一进屋,就将门合上,吩咐谁都不许打扰,然后独自在屋内呆到了下晌。唐嬷嬷心如火燎,守在门外团团转,直到锦澜打开门,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只是一看锦澜那双肿如核桃的双眼,顿时就心疼的道:“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就同奴婢说,奴婢好歹能帮着出出主意。”
锦澜的心绪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她微笑着摇了摇头,“嬷嬷放心,已经没事了,让人打些水来,我要沐浴更衣,去见母亲。”
“好。”唐嬷嬷应了声,忙唤来沐兰和文竹,澜园里头一下就忙活开了,备热水的,备冷帕的,备衣裳的,都备妥当了又忙着伺候锦澜沐浴敷眼,更衣梳头,通身收拾下来,也花去了小半个时辰。
敷过冷帕子,锦澜红肿的眼眸已经消了许多,只要不细看,便不会发觉,换上一身木兰青双绣梅纹对襟褙子,使她看上去清丽秀雅,也显得有精神多了。
“嬷嬷,一会儿你召集澜园里头的丫鬟婆子,问问都有哪些愿意同我去王府,若是有舍不得爹娘或是另有打算的,都记下来好生安顿。”
“奴婢省的了。”唐嬷嬷边梳头边应道。
收拾妥当,锦澜便带着沐兰去了沈氏屋里,而唐嬷嬷则照着她的吩咐,唤了澜园的丫鬟婆子到院子里,将事情一一说了下去,最终,除了守门的贾婆子和两三个粗使的丫鬟外,绝大部分丫鬟都愿意作为锦澜的陪嫁丫鬟。
随着大婚的时间逐渐临近,叶府的气氛显得有些紧张,连带着八月十五都没有多少喜庆,只是匆匆走个形式。不过叶家今年的节礼收得要比往年翻了一倍,几乎京城里有名望的人家都差人送了帖子上门,不过都被沈氏一一婉拒了。
沈氏挺着个大肚子,每日围绕着锦澜的嫁妆忙碌,经过与锦澜的一番长谈,沈氏到嘉裕堂走动的次数逐渐增多,叶老太太的脸色虽然仍是不好看,但相比前些年,算是天壤之别了,婆媳二人就着锦澜的嫁妆,商谈了不少回才算彻底敲定。
中秋过后没多久,九王府便差人送来了彩礼,叶家原以为定是礼部着手,照着历来的规矩行事罢了,没想到等九王府的彩礼送进门,就让叶家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几欲跌出了眼眶,尤其是等着看笑话的叶锦娴。
二十几口大箱子整整齐齐的排在院子里,几乎将整个空旷的院子铺的满满当当,打开后是琳琅满目的珍品,有耀眼夺目的珠宝首饰,色泽鲜艳的云锦蜀缎,薄如蝉翼江南绡纱,还有精美的玉器摆设,金银用物及古董字画无一不足,尤其是最后那对活蹦乱跳的大雁。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只可惜活雁难寻,按礼数,素来都是以木雁或是白鹅替代,没想到九王府竟送了一对活雁!
虽说雁九月迁移,但八月里,京城附近早就没什么大雁的踪迹,这对大雁恐怕早早就养在九王府里备着了。
沈氏执着九王府管事送上来的礼单,良久才缓缓的吁出一口气,如此贵重的彩礼,足以见得九王爷对这位即将过门的王妃,究竟有多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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