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门帘子高高打起,沈氏领着沈老太太及沈家三位太太一同进了屋。
锦澜忙起身见礼,“外祖母,大舅妈,二舅妈,三舅妈。”
沈老太太笑容满面的道:“快起来,今儿个你最大,用不着多礼。”
邹氏姜氏含笑上前搀扶,卫氏虽脸上也带着笑,但没有如另外两名妯娌那般热切,对锦澜,她到底是心存愧疚。
一行人拉着锦澜坐在软榻上说笑,无外乎是叮嘱她到了夫家要贤惠守德,谨言慎行,锦澜脸上始终带着乖巧的笑容,边听边颔首,这兴许是她最后一次同娘家人如此亲密无间,往后她嫁入王府,成了皇家的媳妇,在外头,即便是外祖母见了也要向她低头行礼。
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窗外的天色逐渐明亮,沈老太太才扬声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也该给澜儿梳头了,若不然一会儿忙起来丢三落四的,没得坏了规矩。”
沈氏连连点头,“母亲说的是。”话落人便牵着锦澜的手,走到妆奁前,将她按在富贵花开红木长背椅上,正对着菱花镜,望着女儿映在镜中精致的眉眼,“澜儿且坐好,待你大舅妈为你梳头。”
这原本该是她亲手做的事,可她自持福薄,不愿意误了女儿,便生生忍住了,请上头父母公婆健在,下有儿女双全的邹氏作为全福夫人,为锦澜梳头。
邹氏在盛着清水的黄铜盆里净了手,一手执起犀角榴花梳,一手抚在她的头顶,梳子自头顶轻轻插入乌黑浓密,柔顺如绸的发丝,缓缓往下滑落,她眉目含笑,嘴里扬声唱道: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沈老太太和姜氏卫氏在一旁附和着说吉祥话,场面一下便热闹起来,可锦澜透过菱花镜,却看到沈氏眼中闪烁的泪光,她闭上眼,强行忍下眼中的涩意,如今还未到哭嫁的时候,她不能哭,否则会被视为不吉利,反而更让母亲担心。
“大吉大利,今儿个是大喜日子,要笑着出门,方能喜乐一生。”沈老太太怎能不清楚自己的女儿,因为抓着沈氏的手,凑到她身旁低声说道。
沈氏忙垂下头,悄然抹去眼角的湿润,扬起笑容道:“母亲说的是,我这是欢喜的,欢喜的。”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看着邹氏梳完头,又对沈氏问道:“王府那头铺床的事儿备得怎样了?”
沈氏忙小声道:“母亲放心,汝阳侯府老祖宗亲自让大太太领人去了。”
作为娘家人,沈氏在今日不能随意出门,铺床一事得交给往来密切的亲戚着手,当时她还准备请沈家帮忙,结果老祖宗陈氏打发人来,说是让傅氏过来帮衬。她想了想,也就应了,毕竟有汝南侯府抬举,锦澜的身份也能高一些。
“如此也好。”沈老太太点了点头,沈氏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思虑清楚。
梳完头,就该绞面上妆了,仍旧是邹氏的活儿。
锦澜看着邹氏手里绷得紧紧的棉线,心里不由一阵发憷。
邹氏看着锦澜惊怕如兔儿的摸样,不由眯眯笑道:“莫怕,一点儿都不疼。”说罢自描了海棠的瓷圆钵里沾了些白色的粉沫儿,扑在锦澜的小脸上,接着棉线贴在娇嫩的肌肤上噌噌几下刮了起来。
锦澜脸上的绒毛不多,但是这样一刮仍旧叫她抽了口冷气,“大舅妈,疼!”
这哪叫一点儿也不疼啊!简直就跟针扎一般,还是十几根绣花针齐齐扎过来扎过去的,疼得她泪花都快飚出来了。
沈氏看着女儿一副龇牙咧嘴的摸样,不由笑骂道:“可不许哭,哪有那么疼?当年母亲绞面可是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
锦澜顾不得多说,全心全意克制差点决堤的眼泪,好容易熬到邹氏松了手,脸上已经是火辣辣一片,从镜中看去,简直就像猴儿的屁股,不能见人了。
“母亲。”锦澜可怜兮兮的瞅着沈氏,这样子出去,会不会将满堂的宾客都吓得到处乱窜?
沈氏忍笑哄到:“没事儿,一会上了妆就好了。”
沈老太太也笑着接话,“澜丫头,当新嫁娘的姑娘都是这般出阁的,你不必担心。”
锦澜被沈老太太这番打趣,羞得脸蛋儿愈发通红了。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声笑语。
笑过后,沈老太太便挥手道:“好了,咱们也该出去了,就让澜丫头好好束发上妆吧,外头的事还有得忙。”
姜氏和卫氏点了点头,一左一右扶着沈老太太,陪着沈氏一起出了门。
邹氏利索的帮锦澜收拾好眉毛,在唐嬷嬷端过来的清水中净手,然后起身绕到锦澜身后,拢了拢那头长及腰肢的青丝,琥珀和品月等四名陪嫁大丫鬟在一旁帮忙,时不时递上各式不同的梳子,篦子,抿子,扁针等事物。
澜园里头的陪嫁丫鬟已经从头到脚换上了一身洋红色的衣裳,就连头上的发带也换成同色,看上去喜庆又吉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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