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渠却突然开了口,“你们……咳,都出去罢。我想和长姐说说话。”
蔺九霄第一个转身出了门,没有人看见他眼眶里纵横的老泪。
杉楼什么都不懂,还想扑到二姐身边,却被雍夫人一把拉住了。
“走吧……走。”她一只手捂着流泪的脸,另一只手死死的拉着杉楼,将女儿带了出去。
枫桥像是木偶一般,每一步都走的那么僵硬。
“总算是清净些了,”夫渠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却比哭还令人伤感,“夫渠也……咳咳……也可以和长姐说说心里话了。”
衡止紧紧的攥住她的手,“你说,你说,长姐听着。”
“长姐,你还记得么?从前,曾有一位算命先生说过,蔺家二女名里三字都从草,定会是命如草芥之人,一个漂泊无根,一个柳折花残。父亲听了此话自然不悦,但也只当是江湖术士的玄虚之词。”
夫渠又费力的咳了两声,“谁知后来……长姐只身离家,漂流在外,无依无靠,果真成了那术士口中的浮萍。父亲便觉得这名字当真不详,便将我‘芙蕖’上的草字去了。又有谁能想到,原来这命运,是打我一出生时便注定了的。改了名字又有何用?却终究……只是去了名字头上的草,命里的草……还是好端端的长着呢。”
她在笑,笑里却藏着流不尽的泪光。
芷蘅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去想些什么。泪水已经打湿了夫渠身上盖着的薄毯,却依然怎么也收不住。
“父亲替我改名,是为了我好,这我知道。但是,其实我还是喜欢‘芙蕖’这个名字,喜欢它的清雅,喜欢它的高洁。长姐不知,你我二人重逢的时候,就在你喊了我‘芙蕖’的那一刻,我有多开心。这么多年,除了长姐,除了长姐,没有人再叫过我这个名字……没有别的人了。长姐……长姐再唤我几声吧。”
“芙蕖,”她哽咽的叫着,此时除了呼唤妹妹的名字,她已不知该干什么,“芙蕖,芙蕖,芙蕖……芙蕖,芙蕖!”
她不知道自己唤了多少声,只知道自己唤到最后早已泣不成声。
“我是喜欢这个名字……可是,可是我更惜命啊。名字再好,我也怕真的会命如草芥,不得长生。芙蕖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芙蕖的这条命……这条命是用娘亲的命换来的啊!芙蕖若是不惜命……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娘亲?”
“芙蕖……别说了,你别说了……”
芙蕖深吸了一口气,却突然捂着胸口,咳了一阵,待她顺过气来时,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芙蕖还是头一回见长姐哭成这个样子呢。”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语调尽量平稳些,继续说道,“小的时候,长姐曾被父亲打骂责罚,却从来没有哭喊过。十几年前长姐一人离家的时候也是使劲咬着牙,没有掉眼泪。只有那日,在见到父亲和兄长的时候落了泪。长姐大约不记得了,那日我扑在你怀里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长姐还道——道我没什么长进,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
“长姐记得——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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