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说到动情之处,眼眶泛红。他轻轻的擦擦眼睛,深深的抽了一口气。对于老两口的举动,我越发的不解,从他们的对冯二爷的称呼来看,他们并不是冯二爷的后代,为什么会这么敬重冯二爷呢?
“爷爷,冯二爷是不是帮过你们家啊?”除了这个原因,我再也想象不出别的原因。
“何止是帮过我们家啊,要不是冯二爷,我们奉城恐怕早就成鬼城了!这帮孙子,不感恩冯二爷的好也就罢了,还拿他的坟墓做文章!真是一群掉在钱眼里面的龟孙!这些人啊,就活该被厉鬼抓了过去。”老头越说越气,恨不得跳起脚骂,他啐了一口唾沫,指着街旁的一栋居民楼骂道:“你说这群孙子,怎么这么欺负人呢?哪有把人家的坟墓建在十字路口的!这不是欺负人嘛?要不是冯二爷,哪里有他们的今天?为了一点钱,连良心都不要了啊!”
老头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这座孤坟就是冯二爷的!既然是冯二爷的,为什么是鸳鸯冢呢?难不成,里面还葬着冯二爷的老婆?我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了路中间的鸳鸯冢,冯二爷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呢?为什么死了之后,会有人打抱不平呢?这时,耳边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恨不得把肺都咳出来。我扭头一看,老头咳嗽的脸都红了。老头子停下咳嗽声,就继续骂了起来。一骂他就激动,一激动就咳嗽,等咳嗽停了,他又接着骂。如此,周而复始,真是个倔强的老头啊!
老婆婆见老子的脸都气紫了,赶忙一边帮他顺顺气,一边细声的安慰起来:“老头子,咳咳,别——别说了。”
“咋不说啊?我们难道还要把这么秘密带进棺材里面吗?等我们死了,谁还知道冯二爷是无辜的啊?”
我听老头话里有话,一脸好奇的望着他:“爷爷,你说吧,我听着呢,我给冯二爷评评理。”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组织了一番言语,这才徐徐道来:“小伙子,你别看老头子我现在穷啊,我老爷爷以前可是地主啊!”
得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又来了!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头驴,为什么会觉得他话里有话呢?他这话里明明是有毒啊!老头不理会我的目光,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老爷爷家里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中,就数小儿子杜麟最招老爷子疼。人长得俊俏,文章写的也好。那一年,冯二爷来我家唱堂会,就认识了我三爷爷杜麟。两个人一见如故,就成了好朋友。当时,冯二爷的名号在我们奉城响亮的很呢,多少达官贵人都买他的帐。就是因为冯二爷的关系,我们家才有机会组建了商会,生意越做越大。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老爷子是赞成小儿子和冯二爷搞好关系的。这两个年轻人的关系越走越近,甚至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老爷子看着事情苗头不对,赶忙找人给小儿子说了一桩媒,可是,这媒是说好了,他就是死活不娶。为了这事,一家人没少吵架。最后,才知道他和冯二爷早已经私定了终身。”
杜麟和冯二爷私定了终身?我忍不住的吞了一下口水。这个事情就是放在现在这个年代,都能被人骂死,又何况是在那个年代呢!而老头接下来说得结果,果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事情一抖出来之后,整个奉城炸开了锅。谁见了冯二爷都是一顿臭骂,一夜之间,他好像成了过街老鼠。似乎,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人们见到他不再是笑脸相迎,而变成了拳打脚踢。杜家的家人觉得,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冯二爷在奉城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到时候,他一走,杜麟的婚事也就顺理成章的办成了。可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顺理成章呢?所有人都忽略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一个人的心,到底有多强大!
冯二爷顶住了压力,毅然决然的留在了奉城。他还做着梦,做着有朝一日能被人理解的美梦。他觉得自己帮过杜家,杜家肯定不会赶尽杀绝。可是,世界哪里有那么简单!那些人的心中只有落井下石,并没有感同身受。杜家的人觉得事情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杜家现在是奉城最大的商会,怎么允许自己的儿子和一个戏子不清不楚呢?他们为了除掉冯二爷,就用钱买通了官府,给冯二爷安了一个杀人的罪名。那个时候的衙门,是真正的大门往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冯二爷被抓进了衙门,判处秋后问斩。杜麟被反锁在了房间中,哪里都不准去。就在大家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的时候,意外再次发生了。杜麟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了冯二爷的被抓的事情,出于无奈,他只好妥协。只要父亲放了冯二爷,他谁都可以娶。老爷子为了早日把杜麟的婚事办妥了,就答应了他的要求。杜麟的心中其实只是想救出冯二爷,并不想成亲。在冯二爷放出来的当天夜里,两个人带着细软私奔了。
无奈天公不作美,半道上两人被抓了回来。冯二爷再次落到杜家的手上的时候,已经没有上次的好运气了。当着杜麟的面,老爷子命人挑断了冯二爷的手筋。并以此威胁杜麟,如果再不娶亲,就活活把冯二爷打死!杜麟苦求不得,又不愿委屈自己,万般绝望之下,他在当天夜里,身穿一身红衣吊死在了自己家的房梁之上。
临死之前,杜麟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句话:不成恶鬼还罢,若成恶鬼便杀!杜麟死的时候正是秋天,原本干燥的季节,下起了瓢泼大雨,一下就是三天!下的日月无光,天地无色。
最先坐不住的人,就是杜家的管家。因为,陷害冯二爷的事情,就是他给出的主意,挑断冯二爷手劲的也是他操的刀。他做了这么多的坏事,又如何能坐得住呢?现在天降异象,他生怕杜麟真的成了恶鬼,会找自己报仇,就连夜逃走了。那个时候的人,谁不信奉鬼神呢?尤其是这些做了亏心事的人!结果,他还是没有逃出去,第二天的时候,人们发现他和县太爷一起吊死在了衙门口。
而就在同一天晚上,关押在杜家柴房里面的冯二爷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冯二爷去了哪里,人们只知道奉城在不停的死人!那些欺负过冯二爷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上吊自杀了!一时间,整个奉城人人自危,家家烧纸。老爷子承受不住心理压力,一病不起,浑浑噩噩的熬了半个月,撒手人寰。
而此时的奉城,几乎成了一座鬼城!大白天的人都不敢出门,整个街道上,无论是什么季节,都是狂风不断,漫天黄叶。最恐怖的是,到了晚上的时候,杜麟的坟头上还会出现一个白衣身影,夜夜传来唱戏的声音。那声音凄凉无比,一唱起来整个奉城的人都能听得见。听的唱戏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流泪。但是奇怪的是,没有人能听清楚,戏里面唱的到底是什么内容。老人们都说是冯二爷回来了,他怕杜麟一个人寂寞,夜夜在杜麟的坟上给他唱戏听。他唱的是鬼戏,自然没有人能听懂。
出了这么恐怖的事情,谁还敢在奉城待着呢,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说来也是奇怪,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从来没有人能走出奉城!无论走多远,第二天的晚上,都回再次回到自己的家中。似乎,整个奉城都被诅咒了,没有人可以逃出杜麟的审判。
直到有一天,奉城来了一个游方的道士。他一身褴褛,脏兮兮的就像一个乞丐。这个道士和别的道士不同,人家都是手持拂尘,肩背八卦。他倒好,手中拿着一个黄铜烟杆,肩膀上背着一把破木弓。听着老头的话,我的后背忍不住发麻。我怎么越听越觉得,老头口中的游方道士是我师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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