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谢淼在家里,缠着阿姨教她洗手做羹汤,他为此曾调侃过她几句,谢淼很严肃地说,她有个隐然存在的情敌,是陆郓的秘书,她不好同她起直接冲突,所以要接管未婚夫的胃,不让情敌有机可乘。
隔不多久,谢淼在家,一边听香颂喝香槟,一边在别墅客厅里笑眯眯旋转,恰被他看见,问她:“什么事,这样开心?”
谢淼便朝空中举一举杯,“祝我铲除盛远之这个情敌。”
谢焱记得,他当时听了,不过一笑。
可是现在,他却再笑不起来。
倘使谢磊喜欢远之,谢淼又同陆郓在一起,万一以后聚在一处,将是何等尴尬场面?
还未等谢焱说些什么,谢淼却倏忽笑若春花,“小哥,盛远之是谁?”
“是我的合伙人。”谢磊私以为,远之其实属于技术入股。若没有远之的好厨艺,粥记未必能开得起来。即使开起来,也不见得有多少竞争力,所以他从未将远之视为下属,而是他的合伙人,“远之烧的饭菜再好吃不过。”
谢淼挽住陆郓臂弯,摇一摇,“陆郓,我们有时间,去小哥店里,试一试她的手艺,好不好?”
谢焱蹙眉,脑海里浮现远之细瘦的背影,便出言岔开话题。
“淼淼,过年打算去哪里度假?”
谢淼趁势转移陆郓注意力,“我和陆郓打算去斐济。”
她原本打算新多走几处风景优美的旅游胜地,最后定下一处,将来在那里举行婚礼。可是现在——谢淼望一眼陆郓,也许她不该挑挑拣拣,应尽快定下来才妥。
一时席间众人都开始讨论起度假计划,哪里风光独好,哪里又美食出众。
谢长米微笑,隔着饭桌对谢淼说,“淼淼,去斐济,还不如去法国,你带陆郓去你留学时生活过的地方走一走,感受感受。让他看看有多少法国小伙子对你念念不忘,这样他才紧张你。”
“米雪儿……”谢淼靠在陆郓肩上,娇嗔。
在座长辈统统笑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服务员敲门,以小推车,推着一只蛋糕,绕过众人,来到寿星公谢长润身边。
蛋糕上头以巧克力浇着一座山峰,山腰上斜斜生着一株苍松,下头由蓝浆果酱薄薄浇了一层,如同海洋一般,山顶上插着五根略粗一点的蜡烛同六根细蜡烛。
服务员拿长柄打火机点燃蜡烛,然后熄灭包房内的灯。
谢淼站起身来,为父亲唱生日快乐歌,众人齐齐和声。
一曲生日快乐唱罢,谢淼拍手,“爸爸,许个愿,一口气把蜡烛吹灭。”
谢长润起身,在心中默默许下愿望,弯腰,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吹灭蜡烛。
服务员这才重新亮了灯,在得到不用即可切蛋糕的回复后,退出包房。
谢淼第一个站起来,从放在背后的大手袋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来,交到父亲手里,“爸爸,我和陆郓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谢长润笑着接过纸盒,在女儿的催促声中,拆开包装,揭开防潮纸,露出里头一件男式手织毛衣来。
“这是我和陆郓一起选的颜色款式,我亲手织的,希望爸爸喜欢。”谢淼挽住未婚夫。她本打算买一件礼物给爸爸,可是陆郓说,什么礼物都不如由她亲手制作更有意义。
她想一想,从小到大,她竟然真的很少亲手制作东西送给爸爸妈妈。妈妈已经去世,这遗憾今生再无法弥补,可是,她还来得及送给爸爸一样她亲手制作的礼物。
谢长润听了,眼含泪花,迭声说喜欢。
自淼淼认识陆郓,两人订婚,淼淼变成熟懂事许多。
谢长发呵呵笑,“淼淼真是懂事,小叔叔的礼物和你的不好比。”
谢长发送给大哥一款与他年纪相同的古董手表。
谢长米则细致许多,送上一套田黄石印章。
谢焱看一眼妹妹,微笑,“有淼淼珠玉在前,我的礼物,实在拿不出手。”
谢长润摆摆手,“都是一片心意,送什么我都喜欢。”
谢焱双手将一张高尔夫俱乐部年卡,交到父亲手里,“您闲来无事,可以约老朋友一起去打打球,喝喝茶。”
最后轮到谢磊,他侧身从环保袋里捧出远之交给他的玻璃瓶来。
“爸爸,这是我朋友远之家自己腌的咸蟹,她托我带来给您,祝您生日快乐。我借花献佛,另外欢迎您随时到粥记来。”
谢长润三兄妹,看见一玻璃瓶咸蟹,眼睛俱是一亮。
家中最艰苦时候,谢母会的从市场上买一小篓没人要的螃蜞,洗干净后一切二,腌在泡菜坛子里,等腌好以后,连同家里另腌的臭冬瓜一道,每天早晨取一点出来,过泡饭吃。
后来经济条件渐渐好转,谢母辞世,家里过泡饭吃咸蟹与臭冬瓜的习惯便一点点被西式牛奶煎蛋面包取代。
这时候看见浸在玻璃瓶中的咸蟹,不由得口水泛滥。
“麻烦服务员取只干净碗来。”谢长润对谢长米说,“多少年没有吃过咸蟹了。平时不吃,倒也不想,现在一看见,简直口水泛滥。”
谢长发点点头,“还是咸蟹臭冬瓜,配我们宁波人的胃口。我最不惯外国人什么东西都挤一点柠檬汁进去,盐也只放一点点,东西吃到嘴里,统统寡淡无味。”
“以前姆妈还活着时候,家里腌的臭冬瓜臭海菜杆味道最正宗。”谢长米怀念不已。虽然揭开盖子时臭得邻里四散奔逃,然而吃到嘴里,味道好得即使捏着鼻子,也不肯放下筷子。
听父亲姑姑同小叔叔都对这一瓶咸蟹向往不已,谢淼轻轻开口,“爸爸,孃孃,小叔叔,我前段时间听新闻里说,这些腌制海鲜,大多菌群超标,而且亚硝酸盐也过高,对健康不利。又是家庭生产的三无产品,一点保障也无。爸爸喜欢吃,我和陆郓有时间,去宁波给您买正宗的回来。”
“淼淼。”陆郓按一按谢淼手背,然后向在座长辈微笑,“淼淼没吃过咸蟹,所以不晓得其中美味,自己家腌得,有时候倒比外头买的还干净。爸爸孃孃小叔叔不用担心。”
谢焱看一眼妹妹,再看看陆郓,还有处于十分茫然状态中的谢磊,想起第一次去粥记时,吃过的芋丝腊味煎饼,还有后来在谢磊家吃到的甜糯红豆沙山药盒,隐隐有些期待,便出言打圆场,“我也很多年没有吃过咸蟹,淼淼好像从小就没有吃过罢?不妨尝尝看,其实味道十分鲜美。”
谢淼见一干家人连同未婚夫,竟无一人站在她一边,心间蓦地一酸,那个盛远之,即使离开陆郓身边,却还是存在于他们之间,阴魂不散。
“你们喜欢吃,你们吃好了!”谢淼猛地站起身来,拎起手袋,甩门而去。
陆郓见状,向众人告罪,去追谢淼。
余下众人,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吃饭?
只能结帐,草草散席。
临走前,谢长润将一玻璃瓶咸蟹随身带走。
谢焱叫住谢磊,“上次我留在你家的酒,还在不在?我们两兄弟到你那里喝一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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