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袖中取出一片金叶,龙后小心将其安放在了灵均手心中:
“均儿,你如今法力全封,金龙族怀胎又向来凶险,本宫实在放心不下你。这金叶中存了本宫些许法力,本宫现在将它送给你。此物虽不抵你从前仙力,但遇上寻常危机、解决些小问题,还是大有用处的。”
灵均接过金叶,动用仙识一扫,惊讶看向龙后——
这金叶岂止是存了母后些许法力,几乎就是母后仙力的一半!
母后真身乃一条银龙,血统虽高贵,但仙力在龙族中只能险险够上上等级别。
如今母后将这仙力拨出了将近一半给自己,恢复原有仙力至少要两百年,这两百年中,母后又用什么来御敌防身?
即使母后是在东海龙宫中养尊处优,无需亲自对敌,但在以仙力论仙资的天界,这无疑也是一种不小的屈辱!
“叫你拿着就拿着,休要推辞!你若不收好取用,本宫这就将此物连同内存仙力一并销毁!”
龙后第一次对灵均严肃了脸色。
灵均只好将金叶小心收好,跪地对龙后叩头一拜。
沉重的肚子令灵均的动作有些艰难,但灵均咬牙坚持完成了。
龙后也仿佛是为了让灵均安心,没有扶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受了儿子这一拜,目露深忧。
灵均重新起身,用力地抱了抱龙后,心情从没有一次如这次般重如千钧。
母后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他这个不孝儿子……
“舐犊情深”——灵均现在才真正理解了凡人的这个词。
怀中这个伟大的女人,生养了他,成就了他,亦救赎了他。
对于腹中这个小家伙,灵均从没有如此刻般感到责任之重。
原先要让这个孩子与季承晏一刀两断的想法,此时竟有些模糊了,肚里这个小家伙,有权力得到完整的亲情。
待季承晏回来后,自己再与他好好谈谈吧,毕竟这个孩子的身体里有着他一半的骨血……
母子俩又说了好一番体己话后,龙后在灵均的陪同下,将这小小寄心居里里外外全给巡视了个遍:
“这院子实在太小,将来怎么够孩子跑?怕是要挖地道才够孩子钻?”
“茅房怎么不点个熏香?你们是要闻着臭好酝酿便意?”
“啧啧啧,这厨房也太寒酸了,贴这么多金片也掩盖不了它的寒酸,简直就是麻脸糊粉、遮都遮不住的寒酸!”
“什么?那个凡人竟敢使唤你做饭?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请不起老妈子做饭?!本宫要去把这畜牲打回他老娘肚里再生一回!”
……
灵均在一旁陪着龙后转悠,一脸黑线——差点忘了,自家娘看着端庄贤淑,却是个实打实的毒舌,可谓毒遍东海无敌手。
别看父皇平时在外人面前威严不可直视,在母后面前那叫一个俯首帖耳,一日不被母后毒舌几回,都要怀疑母后是不爱他了,上赶着找骂,被母后这张利嘴狠狠说道几回才算舒坦,可谓贱兮兮。
要不是仗着自家娘这本事,灵均哪敢在父皇面前胡吃海玩这许多年还有恃无恐?
堂堂东海龙皇其实是个十足十的妻管严。
季甲躲在暗处跟着二人一起转悠,一路听着龙后的犀利点评,心内可谓翻江倒海,眼中可谓悲天悯人——
王爷啊,主子啊,您这未来丈母娘怕是不好相与呀!
如此“悍妇”,竟能教养出杜主子这样知心可人的儿子,实在神奇。
但其实这纯粹是季甲笨,想不通——所谓负负得正,龙皇寡言,龙后毒舌,两相一中和,生的儿子灵均自然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不然这一家子要怎么过日子对吧?
灵均和龙后这母子俩难得见面,各自心里都佯装不知时间的流逝,只一个劲地说话转悠。
期间灵均还大着肚子亲自给龙后下了厨、做了午饭。
龙后吃了灵均做的饭,第一口咽下,说“好吃”;再吃第二口,又是潸然泪下。
灵均黯然——从前在龙宫,备受宠爱的他可是连葱和蒜苗都分不清,如今却能游刃有余地炒出一桌色味俱全的菜肴,换了任何一个宠爱儿子的母亲,吃着这样的一顿饭,都会是既感动又难过。
天色还是渐渐暗了。
再不想分离,还是要分离。
龙后该回去了。
放母后出海私见他这已被放逐之人,已是父皇对他最大的恩典。
“均儿,你不要怪你父皇,我们都是不得已的,你命里……唉,不说也罢……”临别前,龙后拉着灵均看了又看,几次开口,却又是欲言又止,“均儿,记住,小心凡人,任何时候,都要小心凡人,连你的那个王爷也要小心。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嗯……”灵均想多说些让母后安心的话,可眼睛一酸,话全哽在了喉咙里。
“母后,您多保重,不要记挂儿臣,儿臣在这里很好……”最后的最后,灵均只来得及说这样一句话。
天边一声凡人无法听闻的长啸,一只凡人无法看见的五彩凤凰翩跹而落,负起龙后,展翅而去,向着东海的方向。
凤凰载着龙后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灵均却始终伫立在寄心居大门前痴痴眺望,眼中泪水蒸腾,始终未落。
这凤凰带去了他的温暖,如今在这凡界,除了肚里这孩子,还有什么能让他重新将心焐热?
季承晏啊,季承晏……
泪眼朦胧中,一张似笑非笑的倒三角脸出现在灵均的余光里,灵均不由一惊——
当初追杀小翼遥的那个猥琐道人!
待灵均擦干泪水、再一看,那道人却不见了,只留一个空空荡荡的街角。
灵均锁紧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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