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兰身穿土蓝色粗使宫女的服饰,站在如意殿的回廊下一个劲儿的跺脚。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微低的头上,肩膀上,衣襟上。
风,从她单薄的夹袄布料中吹进去,直直穿在她细嫩的皮肤,钻进她的骨缝里。
她耸着肩膀,把长了冻疮的手放在嘴前轻哈,想借着嘴里哈出的那捧白气来吸取一丝温暖。
可那哈气夹了雪,受了风,再落到她冻得通红的双手上时,已经没了任何的温度。
夏兰不如夏青夏彤一样好运,能跟在五皇子的身边,被于嫔带到如意殿中继续过上等宫女的生活。
她回到掖庭宫后被打发去了杂役房,负责浆洗下等宫人的衣物。
下等宫的人衣物往往都是料子最差,最脏,最难浆洗的。一个月下来,夏兰的手已经在冰水中泡裂了,不停的从口子里往出渗血。可就是这样,她每天还是要洗几大盆的衣物,稍有不对被便是挨打受罚。
夏兰过得苦,可她在所有灵研殿中的粗使奴才中境遇还算是好的,有两名三等小宫女,回到掖庭宫后直接被掌事打发去刷恭桶了,那才是真正的又脏又累,连口饭都吃不安慰。
夏兰今日来到如意殿中,目的就是想求于嫔可怜可怜她。哪怕是让她在如意殿中当个最最下等的粗使宫女,也比在杂役房里浆洗衣服强。
夏兰站在寒风之中弓着本就瘦弱的身子,脸冻得发青,嘴唇发紫,可她的眼中却燃着希望,盼着进去为她通报的衣芝能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
‘吱哟’一声,如意殿偏间的小门打开了。夏兰在发青的脸上挤出一丝略僵硬的笑容,颤抖着声音对走出来的衣芝问道,“衣芝姑娘,娘娘可同意见我了?”
衣芝没有回答夏兰的话,而是站在回廊上,对在院子里清雪的几名小太监高声道,“小信子,小生子,娘娘有旨,将这跑错地方的下贱宫女乱棍轰出去!”
夏兰的笑彻底在脸上僵住,她不敢置信的对衣芝道,“衣芝姑娘,你是不是听错了?昔日里于嫔娘娘与我家娘娘关系那样好……”
衣芝板了脸,皱了眉头道,“小信子,小生子你们还不动手,还任她在这里胡言乱语,招惹是非!”
小信子和小生子虽然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却听话放下手中扫雪的扫把,拿起放在树下的木棍冲着夏兰走了过去。
夏兰看着小生子和小信子向她走过来连连后退,哀求着看向衣芝,“衣芝,衣芝姑娘……”
衣芝看夏兰这样不看眼色,跺了下脚,狠声道,“你们还不快打!”
小信子和小生子马上扬起了手中的木棍,不顾头脑的向夏兰砸了过去。
夏兰吃痛却不敢在如意殿中叫喊出声,土蓝色的身影一溜烟似的跑出了如意殿。
衣芝对还拿着棍子的小信子小生子吩咐道,“继续打,一直打出如意殿!打出清乐宫!”
大雪纷飞中,衣芝眼瞅着小生子和小信子出了如意殿的院门,才转身回了偏间。
拿过鸡毛单子单了身上的雪星后,衣芝才走进内殿,对正在吃茶的于嫔面前一福,道,“娘娘,已经按您的吩咐,乱棍打出去了。”
于嫔嗯一声,把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几上。茶盏与桌面相碰,发出了‘呯’的一声。
“真是个无用的!莺嫔怎么会教导出这种愚钝的奴才来!”
盼儿给衣芝递了个眼色,衣芝福礼退下了。
“那夏兰,听说吃了不少苦……”
“苦?”于嫔立眉,“她觉得现在苦,是因为以前没吃过苦!都是莺嫔太惯着她殿中的这些宫女,才会让她们一点的委屈也受不了。”
盼儿附和道,“是个受不了委屈的,不然就不会白天清日里来如意殿了。”
于嫔不愿再多提夏兰,一扬手把盼儿的话打断了。
于嫔抬手把发髻上的珠花玉钗统统摘下放到桌几上,又伸手把挽得复杂的如意髻散了下来,任乌黑的秀发垂在肩上。她往炕上一爬,把炕枕垫在腋下,皱了眉头道,“盼儿,你帮我想想,我现在心里乱得很。”
脱簪散发,这是于嫔从小就做下的习惯。每当她被什么事困住想不通时,她都会把头发散开,让自己最大程度的放松神经。
盼儿拿过首饰盒子,把珠花玉钗一枝枝收起来,沉吟了会后道,“娘娘,眼下这种情况下您想护住五皇子是不可能的。皇后毕竟是皇后,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又有谁能阻止得了呢?您若护得紧了,那就是与皇后为敌了……”
于嫔咬牙,“我就是想不通,莺嫔都已经这样了她为何还要苦苦相逼。五皇子毕竟是皇子,她这样做就不怕皇上知道对容不得她吗?”
“皇后这样做,定是有咱们不知道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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