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剑齐眉,行的是君子之法,代表着彼此对方的尊重。
而对面,肖青云也手提长剑,向着君胤作揖,这是君臣之别,君胤尊重他,但他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
“请赐教。”君胤道。
言罢,手中长剑如利箭一般,直直刺出,疾猛而稳,逼得肖青云不得不脚下一让,避开这锋芒。
入夜微凉,不远处有一汪泉水,山间流淌而下的细流汇聚成股股,光听这潺潺的水声便觉得分外清爽,这月余而来,君胤和肖青云每晚都在这儿练习。
君胤有天份,又肯吃苦,每每肖青云都觉得,若他不是进了皇宫,便是在外游历,也会成为顶顶有名的大侠。
“你常叫我聚神,这会儿怎么自己走心了?”这一分神,君胤的剑已经挑向肖青云,嘴角带着笑,是和以往不同的大笑,他的一招一式,都透着畅快淋漓。
快,很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肖青云只不过一恍神的功夫,却再无挽回的余地,他只知道,殿下此刻很快乐,抛下许多桎梏,享受着对弈的畅快。
这样的人,他赢不了。
流水声细微清晰,可更清晰的是喘息声。
君胤听见自己的喘息音,有些急促,然而肖青云却很平静,可是他的剑已经从手中掉落,自己的剑正指着肖青云的眉心。
——是他赢了。
收剑入鞘,君胤喜悦的心情已然平复下来。
他皱眉望着肖青云,冷然道:“你让着我?”
“臣不敢。”肖青云连忙道,“这场胜负,殿下实至名归。”
君胤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言语,有没有让着他,他心知肚明。
如今水患将平,旱事也有了起色,明王一党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太子却躲在这山明水秀的地方习武练剑。
说实话,着实令人费解。
然而在刚刚过招之时,君胤身上所散发的每一分气息,都向肖青云传达着,他向往外面的天地。
“殿下资质不俗,只是臣没有这样的本事来指导殿下。”肖青云想了想,继续道,“若是刚刚那种情况,有遇上想要伤害殿下的人,臣相信就算是殿下此刻也能自保,只是……”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君胤停下了脚步,淡淡看他,学武的直肠子,有什么话都是藏不住掖不住的。
“只是,若想要护着谁全身而退,应是不能。”肖青云说完,顿了一顿,“臣多言了,殿下恕罪。”
向来身体羸弱的太子为何要习武,各中缘由不难去想。
想来东邑帝给的三个月期限也快到了,太子居然还能静下心来随他习武,实在已是难得。
“你说的都是对的,又有何罪。”君胤苦笑一声,刚刚满心的欢喜此刻烟消云散。
他以为,逼得肖青云扔了手中剑已是厉害,可其实山外有山,人上有人,仅仅俩月,他又能成什么气候?
肖青云望着一下子蔫下来的君胤,心里不禁有些不忍,于是,把藏在心里许久的提议就这么顺口说了出来,“若是殿下愿意,可以去寻臣之恩师。”
君胤回头看他,眉头一挑,“嗯?”
怎么有种被他算计了的感觉?
肖青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臣做侍卫打打闹闹还行,为人师……实在为难了,只是,恩师杜北道人剑法精益,臣跟随他老人家学习不过学了皮毛,若是殿下,臣相信自有一番天地。”
君胤垂下眼,面上没有波澜,“如此,便要离开宫里。”
肖青云不在言语,太子殿下自有他的心中较量,他再多说一句,便是失逾了。
直至东宫殿门就在眼前,君胤终于回头,对着肖青云,神情严肃道:“本宫择日便动身。”
这便算是应了肖青云的提议了。
肖青云心底的讶异一闪而过,太子殿下竟然不曾多犹疑,是心中早有计量还是随口一应?
忽然,看见一道黑影闪过,似乎是去了般若住的宫殿去了,这急匆匆的,并没有看见黑暗中的两人。
肖青云忍不住握紧手中剑柄,要冲上去。
君胤却抬手拦住了他。
看见歹人却不出手,肖青云心底是疑惑的,“殿下?”
君胤看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只淡淡说了一句话。
“水至清则无鱼。”
若要想钓大鱼,则第一件事是,便是搅混了这水。
如若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把般若要过来了,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看清楚她的一举一动,才会知道,那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只是如此一来,本宫需要接着病下去了。”君胤回头,对着肖青云微微一笑,“你们有办法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夜晚之中,肖青云总觉得这样的太子像是在闪光发亮。
他真的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开始像一个真真正正的太子一样,为自己的一切做决定,去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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