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不知怎的,我竟在心底隐隐期待柠蕾不顾一切地站起来,然后对着新郎大喊一声:“我愿意。”
我一定!一定会为她挡住所有的亲友。
但柠蕾没有站起来,也没有想象中的泪流满面。
6
婚礼顺利地走完了一切流程,丹尼尔远远地看着柠蕾,摇着头笑着向她走来,柠蕾远远地看着他也笑了。
柠蕾:“新婚快乐!”
丹尼尔:“谢谢,还是一成不变的马尾辫?”
柠蕾笑着:“呵呵,习惯了,很帅啊今天!”
丹尼尔:“今天的一切和我们当年想的一样,我看你穿了黑色的晚礼,还真怕你是来砸场子的,你能想象得到吗,你那时候一直嚷着结婚要穿黑色的婚纱!”
柠蕾:“黑色?当时傻了吧!不记得了,哈哈,我能那么没素质吗?我可不想上头条,前女友血洗结婚礼堂,世界太小,丢不起那人。”
…………
丹尼尔:“你还好吗?”
柠蕾故作镇定:“不错,没看都胖了吗?”
丹尼尔:“怎么没和他一起过来?”
柠蕾微笑:“因为他今天结婚啊!”
丹尼尔笑了笑,欲言又止:“对不起……”
柠蕾:“……”
丹尼尔:“你知道吗,我曾经真的想把全世界都撕碎,想离开多伦多,然后带着你远走高飞。我跟她登记那天,想起来很久以前咱俩像俩傻子一样模拟那个场景。”
柠蕾依然笑着。
丹尼尔:“刚才那傻子神父问我‘你愿意吗’,我特别害怕你在底下突然站起来说:‘我也愿意!’呵呵,我不是怕你砸了场子,我怕的是自己会不顾一切地拉着你,然后带着你离开这里。”
柠蕾故作大笑着说道:“然后像那次在澳洲一样,两个人跑到门口抱着一棵树模仿考拉吗?”
丹尼尔大笑,一起走过的记忆,甜蜜而苍凉,仿佛只有掏空心肺的笑声,才能抑制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丹尼尔叹了口气:“都过去了。”
柠蕾点了点头:“对,都过去了。”
柠蕾给了他一个拥抱:“祝你幸福!”
丹尼尔:“你也是,要幸福!”
所有的爱恨纠缠,舍不得放不下的,仿佛都在祈求这一个拥抱能够让它们随风散去。
7
婚礼即将结束,丹尼尔的妈妈笑眯眯地径直走过来紧紧地抱着柠蕾。
丹妈开心地说:“哟,这不是我大宝贝吗?”
柠蕾回应:“这不是我干妈吗?”
丹妈溺爱地抱着柠蕾,轻轻地在柠蕾耳边说:“丫头,你都不知道,这几年来我一直都惦记着你呢!心疼哦!你和我儿子分手的时候我哭了好几天,骂了他好几天。”
柠蕾强忍着哭泣。她摸了摸柠蕾的头:“你也要快点结婚,干妈等着吃你的喜糖。”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柠蕾哭泣,无声无息地流着泪水就像一只走丢的小猫,抽泣得那么无助;她身后的那曾经陪伴自己8年的男人,强装着微笑,转过身,怎么也擦不干眼角的泪滴。
对柠蕾而言,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8年前闭上眼躺在床上,一梦8年,无关痛痒,只是梦醒了青春却杳无音讯。
8
从教堂出来,阳光耀眼,恍如隔世,我和茶米叹息不已,临走的时候,柠蕾把带来的那瓶苏格兰威士忌,随手泼在一棵树上,只有我知道,她泼的是那些年有关澳洲的回忆。
那夜大家没有相互邀约,却很自觉地聚在常去的酒吧里,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陪着柠蕾,生怕她某一刻暴走,满场找人泼酒,又或者跟自己过不去,直接一酒瓶子往自己脑袋上砸。
我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们换了多少场,喝了多少酒,只记得我们从淮海路喝到了外滩,之后去了浦东,最后又喝回了徐汇,茶米和香橙先后都吐了,但他们都没走,始终硬撑着陪着柠蕾一杯一杯地继续,一夜狂饮直到天色大亮,全上海滩的酒吧都打烊了,我们才打车送她回去。
计程车停在柠蕾家的小区门口,我们目送着柠蕾下了车,车子刚要开动,坐在车上的我却看见她踉踉跄跄地在小区门口颠了几步,找了棵树径直抱了上去,我急忙下车问她:“你干吗?”
柠蕾安详地闭上眼睛,傻笑着:“我是考拉,我到家了。”
那一刻我本想把她拉出记忆,拉回家里,但看着她幸福的神情,那时的我也不知哪儿来的灵感,只是叹了口气:“那好吧,我也是考拉。”
说罢,我找了另一棵树抱着,眼睛一闭就被周公拉进了梦境里。
据茶米和香橙口述,当时他们看到我俩很傻地抱着树睡着了,马上就跟下了车,茶米也莫名其妙地心生灵感,看了一眼香橙:“你是考拉吗?”
香橙晕乎乎地回答:“那就考拉呗!”
那天中午,柠蕾家小区门口出现了一个奇景,四个穿着体面的成年人,一人抱着一棵树东倒西歪地沉沉睡着,我们四个在被路人叫醒之前,毫无记忆。
9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没有在柠蕾的面前再提起过丹尼尔的名字。
想来柠蕾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忘掉这段回忆,有些人陪你一段,有些人陪你永远,再冷漠再理智我们都无从挑选。有人已经走远,却不肯把属于他的回忆带走,留下的狼藉我们只能无奈地交给时间去处理。 朋友无法帮你分担那些伤痛,也无法走进你的心里帮你删除回忆。
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些不如意,总有那么一个爱过的人走出你的世界,驻扎在别人的怀里,朋友无法帮你分担那些伤痛,也无法走进你的心里帮你删除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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