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从中路进军的塔、罗七千人马一路顺利地来到武昌城下。从水路进军的杨载福、李孟群一万水师,在城陵矶遭到曾天养的阻击,陈辉龙、褚汝航被打死。杨载福收拾部队,趁曾天养得胜放松警惕的空隙,夜袭太平军,杀了曾天养。水师突破洞庭湖,此后,便顺流东下,没有遇到大的阻力。东路胡林翼、李元度率领的三千人马,军行迅速,驻扎崇阳、通城一带的太平军没有料到这一着,几仗下来吃了亏,便丢下城池粮草,向武昌靠拢。胡林翼一路战果最大:收复通城、崇阳两城,得粮食二十万石,马草无数,先行向朝廷报捷。十天后,这三支队伍便会师武昌城下。水师在北,中路在南,东路在东,对武昌城形成一个三路包围的局面。湘勇和太平军展开激烈的争斗,双方互有胜负。由于从崇、通两城缴获了大批粮草,湘勇军心稳定,而太平军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内部出现恐慌。
几天后,曾国藩派彭毓橘潜入武昌城。经过几番周折,这天深夜,彭毓橘突然出现在彭玉麟等人的住房--巡抚衙门旁边建筑考究的刘家宅院里。彭玉麟见到彭毓橘,又惊又喜,二人互通了情况。彭毓橘说:"湘勇老营就设在洪山脚下,曾大人急切想了解城里的情况。"彭玉麟说:"石逆等人虽然对我们很热情,但我们无法打入他的内层,机密尚并不知。"彭毓橘说:"曾大人希望你们像孙猴子那样,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去,等待时机,先捣毁他们的巢穴,然后夺取两道城门,里应外合,拿下武昌。"彭玉麟等人和彭毓橘商量大半夜,约定每隔三天彭毓橘来一次,交换城里城外的情况,遇有特殊事情,则随时通报。
过两天,康福对彭玉麟说,"我这几天到城里各处逛了逛,见司门口贴了一张取缔妓女的告示。正看着,人群中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唾了一口痰在告示上,边走边骂:''该死的长毛,断了老娘的生意。''""那一定是个开妓院的鸨母。"鲍超插话。他对这些事最有兴趣。
"被你说对了,确是个鸨母。"康福看了鲍超一眼,继续对彭玉麟说:"我跟在她的后面,看她进了一条巷子。巷子口钉着一块木牌,上写''薛涛巷''三字。""这就是鸨母的住处了。"彭玉麟说。
"为什么薛涛巷就是妓院呢?"鲍超奇怪地问。
"这你就不懂了,打完仗后跟我读几年书吧!"康福笑着说。
鲍超不服气地说:"这要读啥子书。我想你们以前一定都在武昌城里嫖过妓女,所以记得这条巷子名,这会子倒又来耍弄我。""放屁!"康福不再理睬鲍超,对彭玉麟说,"我想找个妓女送一个人。""送给谁?"彭玉麟好奇地问。
"长毛头领石祥祯不过二十多岁,这样一条猛虎般强壮的汉子,身边没有一个女子,他如何打熬得过。"鲍超又笑着插话了:"康福巴结石逆可算到家了,我也是条猛虎般的汉子,怎么没想到送个妓女给我呢?""送给你有什么用?我这是范蠡送西施之计。"彭玉麟说:"这种美人计历代都有,但我向来鄙视,实非正人君子之所为。"鲍超对此大不以为然,说:"雪琴大哥,像你这样迂腐,还办什么大事!管他卑鄙不卑鄙,只要对我们有好处就干。我看此计要得,但要那野鸡死心塌地为我们做事才好,若是他们一日夫妻百日恩,把我们卖了,到头来是偷鸡不着蚀把米,逗人笑话。"康福说:"鲍大哥说了半天话,只有这两句才是正经的。不过你放心,鸨母和妓女爱的是钱,送她们千把两银子,再告诉大兵压境的厉害,谅她不会卖我们。"彭玉麟说:"为了打武昌,就违心行一次美人计吧!听说长毛纪律很严,男女不能混杂,除开伪天王和东、北、翼诸伪王可以妻妾成群外,就是夫妻都不能同房,违者杀头。石逆怎么可以公开娶一个女子呢?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康福低头沉思片刻,想出一个主意来。
第二天傍晚,彭玉麟来到西征军总部,对石祥祯说:"石将军,彭某今日备薄酒一杯,请将军赏光。"石祥祯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请我的客?""今日是在下贱诞,借将军虎威增色。""好,我向足下恭贺。"石祥祯爽朗地笑着说。
说着便和彭玉麟出了大门,来到刘家宅院。
这里已备下一桌丰盛的酒席,康福、鲍超穿戴一新。康福见只有石祥祯一人来,便不戴眼镜。四人叙礼毕,坐下饮酒。大家谈谈笑笑,十分欢悦。过一会儿,彭玉麟喊道:"蚕儿,出来给石将军斟酒。"话音刚落,从里屋走出一个人来。石祥祯见来人虽是男子打扮,但极为纤小,走起路来,袅袅婷婷,腰肢摆弄,就像一个女人。再看那人脸上,细眉秀目,嘴如樱桃,愈看愈不对劲。蚕儿见石祥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便径直朝他走来,嫣然一笑,两只眼睛水波粼粼地望着石祥祯,似乎含着千种柔情、万般蜜意,把个石祥祯弄得心猿意马。斟完酒后,彭玉麟说:"蚕儿,给石将军唱个曲子吧!"蚕儿回到里屋,抱出一个琵琶来,大大方方地坐在酒席边,将弦轻拢慢拨,清清喉咙,唱出一曲小晏的《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歌声清亮婉转,绕梁不绝。石祥祯出生二十八年来,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美而雅的歌曲,他完全被蚕儿的人和歌声所陶醉。鲍超嚷道:"蚕儿,方才那个曲子好听是好听,就是不大好懂。石将军是刀枪堆里的英雄,谅他也不爱听这种文绉绉的曲子,你就来一首俗一点的吧!石将军,你说呢?""好,好!"石祥祯一双眼睛一直盯在蚕儿的脸上,随便地答应着。只听见蚕儿又唱开了:傻酸角,我的哥,合块黄泥儿捏咱两个。捏一个你,捏一个我。捏的来一似活托。捏的来同床歇卧。将泥儿摔碎,着水儿重合过。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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