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道进的尸体孤零零地丢水泥地上,方叶紫再也控制不住一路的压抑,她直接扑了过去,一边摇着尸体,一边哭喊:“老龚,老龚,我和女儿来看你了,你醒醒啊,老龚,你醒醒。你说过,等出狱后就和我好好过几天夫妻的日子,你说过,以前没好好陪过我,以后会加倍补给我。你说过的话,我全记在心里。为什么你说话不算话呢?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忙啊,忙啊,我理解你的工作,我坚守着这个家,我一直想着,总有一天,你会需要这个家,会需要我这个老婆。这个等待是那么地漫长,满以为我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满以为你会说话算话,你会和我相濡以沫地过完人生最后的日子。可是,老龚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和小玥不管呢?你让我怎么办啊,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么办啊。”
方叶紫一边哭,一边说着。刘立海听着,姚海东也听着,这是一个相守几十年的妻子内心深处的话,是啊,他们这些官员风光的时候,谁会想着家里的妻子,谁会想到家里的妻子,她们就这么守着一个空空如也的家,日夜等着那个心已经不在家里的男人,可是她们坚信着,总有一天,他们会记得这个家,会需要这个家的。
龚玥没有扑过去,而是惊恐地盯着水泥地上的龚道进,她不敢相信一直引以为傲的父亲,现在却是这个样子,眼睛恐怖地睁着,头发凌乱得像个乞丐,衣服显然是换过的,还算整齐,可整个人看上去,一点也不是她心里装着的那个宠她的父亲,那个让她骄傲的父亲。
要林县那么不可一世的父亲,那么看整洁的父亲,怎么就成这个样子呢?
龚玥接受不了,她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这个时候,方叶紫没再说话,而是用一双手抚摸着龚道进的眼睛说:“老龚,我,女儿,还有立海都来了,你就安心地闭上眼睛吧。”可是龚道进的眼睛还是没闭上,还是睁着,那么恐怖。
刘立海走了过去,他跪在龚道进身边说:“爸,我在这里。小玥,过来,”刘立海抬头看龚玥,龚玥这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缓慢地跪在了龚道进身边,刘立海又接着说:“爸,我们都来了。我知道你死得冤屈,放心吧,爸,我们会还你一个公道的。还有,爸,我会好好照顾妈和小玥,你安心地走吧。”说来也奇怪,刘立海的话一落,龚道进的眼睛便闭上了。
姚海东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时,内心还是恐惧地打了一个冷颤,他不由扭头去看吴主任,吴主任大约也看到了这一幕,此时不敢再看姚海东,姚海东扯了一下吴主任的衣服,示意他到外面说话。
龚玥这时扑倒在父亲身上哭叫着说:“爸,我没用,是我没用,我应该听你的话,好好念书,我才能替你报仇的。爸,你死不瞑目,一定死得屈辱,我要替你报仇。”
这些话姚海东和吴主任全听见了,吴主任脸上又有尴尬的神色,姚海东已经基本确认,龚道进的死肯定有问题,便望着吴主任说:“吴主任,大家都是明白人,说吧,龚书记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了是心脏病突发。”吴主任有些不耐烦的说,眼睛却不敢和姚海东直视。
“我爸根本就没心脏病,你们要找理由,找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好不好?而且我爸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他的,显然,你们换了他的衣服,那么他身上肯定有问题,只要我们脱掉衣服看一下,就会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吴主任,还是请你说实话吧。”刘立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在他们身后说着话,把姚海东和吴主任都吓了一大跳,毕竟这是天平间。
“我除了知道死者是心脏病突发外,我什么都不知道。”吴主任显然不愿意说实话了。
“龚书记,老龚,不是死者。”刘立海突然冲了过来,抓住吴主任的衣领,姚海东没想到刘立海会这么冲动,赶紧去拉刘立海说:“小刘,冷静,你必须冷静。”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吴主任吓得脸色卡白,无辜地辩了一句:“再说了,我只是一个办事的人员,你们也不能为难我是不是?”
“你他妈的什么都不知道,来接待我们干什么?你再他妈的死者前,死者后,我这拳手就不认人。”刘立海尽管松开了吴主任,嘴里却暴出了骂声,他太生气了。哪有这么不把人当人的呢?被死亡不说,居然还如一条狗似的,丢在太平间的水泥地面上,无人问津。而且看龚道进的样子,肯定也不是死了一天,两天了。
姚海东没有阻止刘立海骂人,无论龚道进是怎么死的,他们太不把犯人当人了,有这么把死者丢在太平间水泥上的吗?不过,他没有说这个问题,他不能让刘立海再火上浇油。
“这样吧,吴主任,你还是尽快通知你们领导到场,我们明天会让医院做尸检,大家都不要再浪费时间演戏了,我们既然来了,就得解决问题。”姚海东此时很冷静地说着。
“吴主任,这是京江的姚秘书长,我是林县的副县长刘立海,大家都是圈内人,所以请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让问题复杂化的。”刘立海此时亮出了彼此的身份。
吴主任大约没想到来的是官员,以为仅仅是家属,他愣了一下,才说:“那好吧,你们等等,我请示领导。”说着,吴主任走到了走道的另一端,显然是去打电话去了。
“小刘,你去劝开她们,我们先把龚书记的衣服脱掉,检查一下,看看问题在哪里,心里好有个数。”姚海东吩咐着刘立海,他此时是唯一必须保持冷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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