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眉间微微跳动,也有丝笑意掠过嘴角:“哦?先生为何如此认为呢?”
“且恕属下冒犯。适才我看主公,握住杯盏的手,已然不自觉的用力捏得发白,而且虽然直视着属下,但是目光中却并不十分专注而有些游离。正所谓口不由心,忐忑未定,不外如是也。所以属下认为,主公此言,并不是出自真实的想法。”
放着南阳王不去全力拼斗,反而还分兵去替别人出头,因有些顾忌部下们可能会反对,所以高岳初时并没有讲出真心话,而是想先探一探杨轲是怎么想的,毕竟,杨轲智谋过人,又职高位重,也算是陇西文武中的领袖绝伦者。
听闻杨轲揭穿之语,高岳双面有些发红,不禁讪笑道:“非是有意打诳语,实在是我心中颇为纠结。先生心思细致,聪颖过人,让人不服都不行啊,哈哈。既如此,先生可有良言相告?”
杨轲陪笑两句,便又道:“属下再请问主公,主公是单纯想和南阳王一决胜负只赌个输赢呢,还是想击败南阳王后,再进一步,成就霸业呢?”
高岳敛了笑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男子汉生于世间,正是要发愤图强,做出一番事业。人皆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费了多少波折,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虽然力量仍然薄弱,但胸中总有着廓清天下的志向,当然不会满足于只是在秦州和南阳王争个高低而已。”
“主公所言甚是。”杨轲娓娓而道:“我听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何为道也?乃是拥有仁德道义是也。主公以孤军相抗匈奴虎狼之军,救国勤王,得到了上至天子下至黎庶的一致肯定,这便是已经将道义人心握在了手里。”
“而今,南阳王逐渐失天下人望,朝廷更对其怨愤不已,主公迟早取彼而代之,这一条先且不说。单说略阳蒲洪,随风摇摆逐利而动,先是无故攻我,现在又侵袭南安,是一个无德的小人耳。主公正可以秦州之首的身份,凛然相斥,仗义讨伐,此乃顺从道德的正义之举也,主公切勿犹疑。”
高岳点点头,若有所思,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出了最真实的踌躇想法。
“我本意也是想出兵。但我军目前的境况,先生更是十分了解。司马保虽败,也并不算真正伤了根基,还是在卧榻之侧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反扑过来吃掉我。我若是此时冒着风险去帮姚弋仲讨伐蒲洪,战败了就不提了,如果打跑了蒲洪,那南安郡我又不好光明正大的顺势占据下来,说不得还是要还给姚弋仲。届时土地、人口一无所得,劳累多时竟有些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味道,那么我又能获到什么好处呢?”
乱世之中,道义固然无比重要,但是实际利益也是不容含糊。道义是建立在相互的基础上的,遇见对的人,才可以以礼相待以诚相交,譬如高岳与杨茂搜已经是可以互相放心的盟友。但不能说碰上十恶不赦的匪徒,或者无药可救的恶棍,也去和他说什么道义,毫无保留的交出自己的老底,那么最终吃亏的,肯定是你自己,说不定还要落别人的讥笑。
当下杨轲听高岳所言,不由点点头,接着道:“主公所虑,不无道理,待属下再剖析一番。从明面上看,我们出兵帮助姚弋仲,结果还要将南安郡还给他,好像是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其实也不然。如今世道,只要有兵,那么土地财帛都容易抢到手,但是人心却抢不到手。当初蒲洪占了我首阳狄道,为什么两城人民,此起彼伏的反抗,正是主公曾经的善待和蒲洪冷酷的压榨,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他们自然而然在心中有所抉择。”
“若是主公相助姚弋仲,并且力挽狂澜帮他收复了南安,那么从此以后,姚弋仲对主公,必然是感激涕零,真心拥戴,这样,无形之中,便又多了个附庸者。在秦州,主公战胜南阳王的几率,是不是又会多出不少呢?且失去了一郡的土地,却得到了一郡的人心,拥护者多了,日后众人拾柴,主公这把火焰,必然也会越来越高,这也是一种获利。”
“往坏了说,就算姚弋仲竟是忘恩负义之徒,日后又背叛主公,那也不怕。他理不直则气不壮,我们师出有名,以正义讨伐邪逆,不愁不胜。关键的是,他连蒲洪都打不赢,又怎么可能打的赢主公呢。”
“另外,从实际情况上来看,姚弋仲又不同于武都的杨氐王。他还不能算是我们的可靠盟友,所以他在信中主动提出的派遣质子、献纳军资等条件,主公不妨就应允,姚弋仲多半也会更加心安,这亦是无可厚非么。”
见高岳连连颔首,杨轲话锋一转又道:“还有,不知主公想到没有,为什么姚弋仲将皇帝给他的回旨转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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