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督护王该闻言,凑了上来。他在多次战斗中,亲眼目睹了高岳的超凡武技,对其临危不惧的无畏精神和冷静缜密的临战指挥,都很是敬佩。尤其是前一次,敌兵攻上了城头,王该好歹架住了数人,却不防另一杆长矛刺来,千钧一发之际,还是高岳飞奔而来,生生救下了他的性命。故而,在血与火的锤炼中,王该不仅与高岳、连带樊胜等都结下了深厚情谊,无形中更已是视高岳为主心骨。
听闻樊胜略带怄气的话,王该将面上的黑灰搓了搓,摇摇头涩声道:“算了罢。不说你这锦衣玉食的京官儿,便是我从前还是凉州小校的时候,一日三餐起码也是有荤管饱。但如今什么情况?长安城里,上个月就开始闹饥荒了,老百姓都吃不上饭,皇宫里还勉强能度支。到了眼下,米都涨到了一斗要黄金二两!还有钱买不着。我听说,最近都有易子而食的事情发生,所以咱们还能有这曲饼吃,就算不错了,你还抱怨个啥劲。
说着,王该也有情绪上头,恨声道:“当初要是听了高将军的话,早早出城伏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又或者时时夜中出城偷袭敌营,也说不定有所改观。结果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什么手段建议都不用,就晓得抱头缩着,到现在被人像瓮中捉鳖一样,死死困在城里,消极又被动,这仗打得,实在憋屈!”
“罢了。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高岳心中苦涩,沉声道:“总之咱们无愧于心便是。你们看,敌人好像又要发起进攻了,咱们抓紧布防。给将士们打打气,待打退这一波攻势,咱们将这曲饼也熬大锅粥,分与兄弟们吃。”
樊胜奇道:“统共就六块曲饼,熬什么粥,只怕也是一锅水而已,给大家伙塞牙缝也不够啊。”
高岳摇摇头:“你说的不错。但道理却不是这个道理。就算填不饱肚子,让大伙明白咱们的心意就好。”他在心里默念一句,从前义父带兵打仗的时候,还曾将御赐的酒水倒在小河中,与全体将士共饮以示同甘共苦,此乃古名将之风,正当随效。
王该点点头,上前道:“将军,我与樊将军的曲饼留下,你是主将,万万不可总是饿着肚子,你那一份还是自己吃了吧。”
“我不是吃过饭了吗。”高岳笑笑,转身便已大步离去,朝着一处破缺的城垛口走去,与那边的士卒们大声交谈起来。
方才高岳确实与兵卒们一同用过了饭。不过,那是糠麸混着野菜,甚至还有一些新剥的薄树皮等,剁碎了掺在一起乱熬的汁糊,极难下咽,味道苦涩不说,最重要是根本不抵饱。与那汁糊相比,曲饼简直理直气壮的算是既能果腹,又很美味的佳肴了。高岳却宁愿自己饿着,也要将仅有的一点好食物奉献出来,在眼下这种极端困境之下,更显得难能可贵。
樊胜与王该互望一眼,都是很受感动。在高岳身上,他们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种与他们熟知的规则截然不同、但却又能够使人感到温暖真心敬佩的特质。两人将各自的曲饼收好,小心的揣在了怀里,朝着高岳便跟了过去,却听得高岳的有力声音不断传来。
“杨校尉,这一处的城垛,必须要加固……沙袋砖石都没有了?嗯,那边的箭塔不是快被砸塌了,干脆拆了,将材料先补上这边缺口再说。”
“周盘龙!你亲自带一百人,去城中就近再拆除屋舍,将土石多运上来。情况特殊,请老百姓多多谅解罢,你现在就去!”
“你叫李大头吧?之前一人独斗四名匈奴兵的,就是你吧?我记得你,好样的!还能撑得住么……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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