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里的嬷嬷总说,只要他听话,他听话,他娘亲就来接他了。
他盼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过去了的,什么苦都咬牙受了,望眼欲穿,他娘亲也没来接他回家啊!
对他来说,最最难熬的不是嬷嬷往他身上刺的银针,不是那些耻辱的学习课程,不是昆仑奴的毒打,也不是其他人的无尽欺负。
难熬的是那每一年春暖花开的日子,阳光明媚,芳草萋萋,他被困在那男无天日的欢乐坊,耳边日日都是淫声浪语,心里总是惦记着他娘亲搂着他说的话。
她娘亲笑的多温柔,声音多温柔:
“辰哥儿,娘亲最喜欢春季了,来年春日,带你去郊游啊!”
一个又一个春日,娘亲失约了。
他听说父亲战死了,听说母亲成了比皇后娘娘还尊贵的镇国夫人。
听说小宝进了宫,去了太学院念书。
但是,娘亲啊,你怎么一直都不来接辰哥儿回家呀?
辰哥儿那么听话,嬷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敢反抗,不就是怕您知道辰哥儿不乖,不来接辰哥儿吗?
回来他想,或许娘亲已经将他忘了。
忘了他还在等着他……。
可娘亲怎能将他忘了呐?娘亲明明是喜欢他的,娘亲对他始终那么温柔,生病发烧的时候守在他床边,抱着他,亲自喂他吃药,摸着他的额头,忧心忡忡:
“辰哥儿,还难受吗?”
“辰哥儿,快快好起来!”
“辰哥儿,过来,到娘亲这儿来。”
……。
穆非辰看着穆非卿,眼神呆滞放空,脸色做不出表情来。
穆非卿以为他是被那个自己杀死的丫鬟吓住了,伸手拉住他的手:
“大哥,小宝终于找到你了。”
“娘亲不知该如何欢喜!”
穆非辰抬头,愣愣的望着小宝,喃喃小声问:“娘亲一直在找我吗?”
穆非卿点头。
穆非辰的眼泪瞬间涌出来,人也活了,便这一句话就够了。
娘亲始终是惦记着他的呢!
从没有忘记他,只是不能来寻他吧!
娘亲肯定有她的苦衷,瞧吧,娘亲并没有讨厌他!
穆非辰双眼含泪笑起来,穆非卿看着他身上的丫鬟裙子,没说什么。
“大哥,走,我们这就回去!”
“嗯!”
穆非辰从没觉得有那么快活过,整个灰暗的世界,随着穆非卿拉着他的手,传来的温热的温度,瞬间明亮起来。
穆非卿阴郁了许多日的脸,重新挂起灿烂的笑容,那笑布满了眼底,快要从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溢出来。
拉着穆非辰,从安国公府出来,绕过一个巷子,突然被喊住了。
“非卿!”
穆非卿回头,看前方停着一辆马车,旁边站着冷仁愽。
“小愽愽!”
穆非卿翘起唇角,抱着穆非辰从墙头跳下来。
“他是…。”
冷仁愽目光落在作小丫鬟打扮的穆非辰身上。
“是人家大哥呢!”
穆非卿笑嘻嘻的,指了指冷仁愽向穆非辰介绍:
“大哥,这是小愽愽,人家的好朋友!”
穆非辰看着比两人高半个头,身材结实,轮廓深硬,俊俏的公子,对他微微一笑,转头对穆非卿说:
“小宝,我们快家去。”
他已经等不及去见娘亲了。
便是整个穆侯府的人都厌弃他,父亲不喜他,连丫鬟嬷嬷们都不亲近他,娘亲总是护着他,疼他的。
“小宝?”
冷仁愽满眼疑惑,他从不知穆非卿有个这样腻歪的小名儿,差点没忍不住笑。
穆非卿朝他扬扬眉毛,带着警告。
“快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冷仁愽视线落在两人始终紧紧拉着的手上,有些不自然。
穆非辰穿着女装,两个人这样亲密,嗯,有些让人嫉妒的别扭。
穆非卿三人坐上马车,车刚要动,穆非卿突然说:
“等等!”
“小愽愽,你先带人家大哥去换身衣裳。”
冷仁愽拉住要钻出去的穆非卿:“你去哪儿?”
穆非卿笑:“办点儿事儿!”
安国公府。
江心柔被马车拉回来,丫鬟婆子手忙脚乱的把她往屋里抬,又急吼吼去请大夫。
一个丫鬟飞快的跑去找安国公。
府里却乱成一锅粥,丫鬟婆子小厮全都出动了,在找人。
安国公在书房急得团团转,几个儿子不知他为何大惊失色,吓得脸色惨白。
“父亲,不过一个娈童,丢了就丢了,明儿儿子再给你寻个好的。”
安国公啪的甩了大儿子一耳光!
“给我闭嘴,你知道个屁!”
另一个儿子来劝架:
“父亲,往日也没见你多喜爱他,夫人拿他当粗使丫鬟用,你也没在意呐,今儿这是怎么了?”
安国公看着儿子们疑惑的眼光,心烦意乱,咬着牙到:
“总之,你们快去把他给我找回来,找不回来,大家一起倒霉!”
“父亲!”
“还不快滚!”
几个儿子心中更加疑惑,却不敢违背国公爷的意思,只得又派人去找。
这边江心柔的房里突然闯进来一人,守着的丫鬟尖叫一声,刚要呵斥,穆非卿跳上去,对准她喉咙就是一刀,飞快扎下去,将她喉咙扎穿!
听见叫喊,又里屋出来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只觉得一个人影闪动,哼唧一声,三人被割破喉咙,倒在地上。
江心柔终于被痛醒,睁开眼睛,看着穆非卿提着滴血匕首站在她床边。
“卿哥儿,你怎么在这儿?”
穆非卿跳上床,一把拉开江心柔盖住的被子,看见她齐突突的断腕,愣了一下:
“姨妈,你是遭了报应吗?”
江心柔双腕钻心痛,想到自己的双手都是因为沐雪而断,心中怨恨,恶毒的瞪着穆非卿:
“你娘干的好事,她的心真是毒辣,连我这个亲姐姐也下得去手!”
穆非卿转动一下眼珠,反而笑了:
“却是我娘亲下手太轻了!”
说着拿匕首在江心柔脸上划了一刀,锋利的刀刃划得皮肉翻飞,在她脸骨上咯吱一声。
江心柔痛大叫:“你……”
“我的脸,我的脸……”
穆非卿毫不留情又在她左脸划了一刀:
“姨妈快说,你院子里那个男伴女装的小丫鬟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小星那个贱人?”
贱人二字,瞬间激怒了穆非卿,他唰唰唰飞快的在江心柔脸上又划几刀。
江心柔绝望了,疯了,凄厉得尖叫哭喊起来。
穆非卿原想折磨她一番,弄清楚他大哥在安国公府到底怎么回事,突然听见一声尖锐得口哨!
划破空气,刺进耳膜!
这是冷仁愽求救的哨子,他认得。
“遭了,大哥!”
穆非卿不再犹豫,眼中冷光杀气一闪,一刀割破了鬼哭狼嚎江心柔的喉咙,结果了她。
纵身一跃,飞奔而去。
安国公书房,几个儿子出去,安国公心中始终不安,焦躁不已,一颗心狂跳,眼皮也跳得厉害。
熬不过几息,还是联系了一个黑衣男人,哆嗦着说:
“快去告诉你主子,人丢了,可能被人掳走了!”
黑衣男人冷冷盯了安国公一眼,安国公浑身一哆嗦,冰凉!
穆非卿赶到,只看见散了架的马车,冷仁愽抱着流血的左臂,与两个黑衣蒙面男人打斗。
“我大哥呢?”
穆非卿加入,大吼一句。
“被他们带走了,非卿你快去追!”
“往北!”
穆非卿听了看了一眼明显被黑衣人压制的冷仁愽。
冷仁愽冲他大吼:“快去!”
穆非卿一咬牙,往北追了出去。
皇宫,冷子翀黑着脸,一地御医颤巍巍的趴着。
“皇上,这病着实怪得很啊!”
“臣等……”
冷子翀朝几人摔了个茶杯,咬牙挤出几个字:“朕今年不过三十七,怎会得此种怪病?”
“真不是中毒若致?”
御医整个人都趴在地上,抖得厉害:
“臣……臣没用,没能看出有中毒的迹象!”
“那你是说,朕自己有问题?”
……
一连好几日,冷子翀都没去后宫,不是他不想播种,多生几个皇子。
实在是……难以启齿。
他居然突然就不举了!
后宫娘娘多有不解,见没人被宠幸,都换着花样往冷子翀面前凑。
左相安排的人,得知了这个秘密,马上去告诉皇后。
皇后大惊失色,原来皇上频繁召见御医,是因为此时?
她还没生得有皇子呢,皇上不能不举啊!
左相接到皇后送出来的消息,傻了眼。
“这怎么可能,皇上年轻力壮,体力充沛,怎会?”
幕寮也不敢置信:“丞相,娘娘可还没皇子呐!”
“穆贵妃的大皇子马上就可以馆发了!三皇子也有太后庇佑!”
左相冷冷道:“不急,再等等,看看皇上的病能否治愈,若不能,不是还有二皇子吗?”
二皇子是苏家女儿生的,苏家在南楚进京那夜,被灭了个干净,二皇子和惠嫔没有依靠。
实在不行,把二皇子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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