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一场好梦。
千寻睁眼醒来,却是多了一身冷汗。她微微动了动手指,仿佛那把短刀上刻痕的触感仍在。她眨了眨眼,可眼前一片漆黑,竟是同方才梦中的情形一致。她惊得从床上坐起,警惕地退到了墙角,伸手向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
近在咫尺的地方突然有了动静,衣袍布料摩擦后发出的悉索声传来,一人伸手拉开了床前的布帘,向她伸出手来。千寻拧眉,只待那手靠近,忽侧头避过,五指迅如闪电地伸出抓向那人的咽喉,另一手锁了那人的手臂一扯,将那人这个扯进了帘布之内。她侧身压了上去,指尖紧紧扣住那人的喉管,膝盖一错锁了他的双腿。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她压低了声音喝道:“谁派你来的?”
床上,李随豫被她扣住了咽喉,整个压在身下。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千寻,柔声道:“阿寻,是我。”
千寻微微一愣,仿佛时空错乱。她茫然地看着身下那人,却又是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鼻间传来淡淡的雪松香。她缓缓松开了手,又伸手摸上了李随豫的脸,忽然手指顿在那里,全身的血液涌到了脸上,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突然涨得通红。她慌慌张张地将他放开,从他身上爬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向床沿爬去,边爬边支吾道:“睡糊涂了,睡糊涂了。”
李随豫从床上坐起,伸手拉住了她道:“你别动了,我去倒杯茶来给你。”
千寻跪坐在床上低下头点了点,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方才那番举动很是丢人。她将头探出床帘,向着李随豫的方向轻声问道:“随豫,我没弄疼你吧?”
李随豫轻笑一声,自桌上斟了热茶,道:“不疼,下次可以更用力些。”
千寻听了讪讪一笑,接着帘布被人拉开,李随豫将一直薄瓷茶杯放到了她手上。她举起茶杯仰头一灌,只觉嘴唇和喉咙口都疼的发痒,温热的茶水里竟像是带了淡淡的血腥气,就像是她渴极时灌了口狼血一般。想到这里,她眉间不由自主地拧起,握着瓷杯的手指渐渐收紧。
“唉?这瓷杯可不牢,一会儿碎了小心扎手。”李随豫拍了拍她的手指让她松开,接着又递了个瓷碗到她手里。
千寻接了碗,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她一边问,一边将碗放到嘴边喝上了一大口,这才发觉整张嘴里苦得发慌,还带了要命的腥臭味。她连忙捂了嘴想吐,却听李随豫道:“咽下去。”
她也无处可吐,只好依言咽了下去,苦着脸道:“这药这么苦,谁写的方子?”
李随豫却淡淡答道:“荀掌事写的方子,良药苦口。”
千寻却将碗递了回去,道:“这药败胃口,真喝完了我都不用吃东西了。”
李随豫却不接,道:“无妨,反正你今日也不能吃什么东西,喝些白粥就行了。”
千寻听罢,脸上更苦。她悻悻拿回碗嗅了嗅,惊道:“这药好大的手笔!百灵蛇的蛇胆,帝释天灵芝,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稀罕东西,你真舍得呀!”说罢,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幸好方才没吐了。”
给你吃的,什么东西会不舍得?李随豫看着她将药喝得干干净净,又递了杯茶水过去给她漱口,道:“昨日便将你带到我府上了。听荀掌事说,你身上的旧伤约莫有个六七年了。”他微微一顿,转头看着千寻,继续道:“经脉上的大伤最是折寿,按说你前几年养得还算不错,涵渊谷的沐风心法更是养人,可你倒好,这才一个月的功夫,旧伤新伤凑做一堆了。”
千寻低着头,手上来回摸索着杯口,并不说话。
李随豫道:“又不高兴了?”
千寻抬头冲他眨了眨眼睛,虽看不见,但眼睛仍像是会说话一般,她淡淡一笑,又低了头,道:“哪里会不高兴,除了我师父,也就你会管着我。”
李随豫叹了口气,伸手从她手里拿出了那只瓷杯,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可握着她的那只手却没松开。他挨着千寻坐了下来,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拿了巾帕给她擦脸。他边擦,边柔声道:“知道我心里记挂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多记挂我一些。”
千寻被他擦得有些痒,又有点脸颊发烫,伸手要去拿,却被李随豫轻轻拍开。她只好低头躲,嘴里止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道:“别碰我的脸,别碰别碰。”
李随豫手上微微一顿,收了回去,将巾帕交到了她的手中,起身走到了房间中央。他背对了千寻,耳根却也是红得发烫,心脏一下下像是撞到了胸腔壁上,方才千寻躲闪的时候,小巧的耳垂擦到了他的手腕上,可就不知怎么的,身体里就像是有股火苗蹿了起来,烫得他一刻都坐不住。
他走到桌边给自己灌了杯茶水,也没多大效用。却听千寻忽然一拍自己的额头,道:“差点给忘了!”
李随豫闻声望去,见千寻也将头转了过来,面上敛了笑,带着难得的肃然开口道:“梁侯殿下,与我同来的赵清商现在何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