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皇甫山庄里又恢复了一片祥和和宁静。总之是云淡风清,碧蓝天空,白云朵朵漂浮。这大半月离庄,庄里已经增添了几抹绿意,却是昂然。
宛院东西两厢房。
院落里,容容端着茶水以及早点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她不时地低头,望着自己脚下的路,深怕被这摆了一地奇怪的木桩子给磕碰了。
人刚走进院落一丈处,厢房里两人十分有默契地出了声。
“哪个新来的下人!快些退了出去!不懂规矩吗?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莫不凡的声音,透过宣窗沉沉响起,没有一丝温度。
一旁的厢房内,曲阴阳有些柔柔的男声同时响起,“小丫鬟,快些回了去!若不然被惹怒了凡爷,可是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哦!”
“……”容容愣住了,她料不到会有此等状况发生。
当下只得“恩”了一声,沉声说道,“容容知道了!凡爷、阴阳爷,容容这就退下!”
她说完,端着盘子转身作势就要退出宛院。
听到这话,糊着黑色窗纸的厢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莫不凡几个大步奔到了她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眉宇一皱,沉声问道,“容容姑娘!脚伤未伤,怎么就四处走动!”
“难道你不晓得拐了脚,若是乱动,会影响其痊愈,日后打理更是困难!”
“不碍事,已经不疼了呢!凡、凡爷!这是容容亲手做的糕点,本想先拿去给少爷的招姐姐,可是寝宫门紧闭。想必他们还在睡觉!”
“所以就想拿来给凡爷和阴阳爷尝尝!”
容容说着低下了头,只是将手中的盘子端得高了些。
“……”这下,莫不凡突然没了回应,他呆呆地站在她面前,瞧着她那张微微泛红的小脸,不知怎么惊觉自己方才太过冲动。
他怎么就会突然冲出来了呢?真是没了方寸!
“哎呀!这一大早的,我说呢,怎么几里面都带着些甜味儿!原来是容容姑娘送了亲手做的糕点来了呀!哎呀”
曲阴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出了厢房,他正倚着柱子,有些玩味儿地睨着他们两人。
“阴、阴阳爷……”容容脸上的红晕更甚了,急忙转过身喊道。
莫不凡模了某个阴阳怪器笑得狐里狐气的男人一眼,只是沉声说道,“给我罢,你先去歇着,这糕点我们自然会吃!”
“是!”容容又是慌张地转过身,将盘子递于他。
“不凡啊!你不是最讨厌吃甜食的吗?怎么着啊?今儿个要破例啊!”曲阴阳就受淌浑水,咋呼地说道。
莫不凡不动声色地接过了盘子,抬头对着同伴一记必杀眼神。
“……”曲阴阳咽了咽口水,不再继续调侃。
风吹着,那糕点的甜腻味果然越来越重。
可是突然,这甜脤的味道里,夹杂了一阵血腥味道。随即,听到了丫鬟地惨叫声,却是从无名殿的方向凄然地响起。
“啊……杀人啦……”
“救命啊……少爷杀人啦……救命啊……”
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两人又是同时大叫“不妙”,已经顾不上其他,朝那寝宫奔去。莫不凡扭头奔了几步,又是回头将盘子递回了容容手中。
“不要过来,在这儿等着!”莫不凡匆匆交待了几句,深望了她一眼,又是转身奔向了那凄然叫声发声之处。
容容望着他们两人离去,只是端着盘子的手用了力道。
远处,凄然的叫声连绵不绝地响起。猫儿与狗儿的呜咽声也随之起鸣,顿时将整个皇甫山庄笼罩在一片乌云密布里,更是森然骇人。
无名殿。
外院。
皇甫御人披散着长发,原来旋在腰间的长软剑已经握在了手中。那双碧绿的双眸,似乎是沾染上了嗜血的光芒,带着魔性一般。
他冷冷地望着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的小厮,鲜血从手中的剑尖一滴又一滴慢慢落下。
红莲般妖娆,猩红的血洒了满地。
而那小厮已经倒地不起,没了呼吸,只是张着嘴。血液从脖了里流出,染红了衣襟,只见血液,无数的血液,孜孜不断得流出。
院子里还有一名来送洗脸水的丫鬟,她已经跌坐在地上,惊叫过后,连连朝后退去,更是伸手捂住了嘴,不想发出悲鸣。
皇甫御人只是抿着薄唇,碧绿的皮眸里,血光渐渐凝聚。他步步朝那丫鬟逼进近,手中的长软剑一转,随时有可能划破丫鬟的颈项。
“不要……少爷……求求你……不要……少爷……”
丫鬟连连朝后退去,泪流满面,痛哭不止。她突然张头望向在场另一个女子,她大声喊道,“招欢姑娘!招欢姑娘救我!招欢姑娘救我!”
“……”古招欢已经被吓得愣在原地,她甚至是空洞了眼神。
刚才听到了惊叫声,她穿着白色的裘裤裘衣就奔了出来,没想到看见了这样一幕。
“不……不要……”蠕动了唇瓣,却发现声音已经哽咽甚至是艰涩。
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看见这样的场面。
闻到得是让人感觉不适的血腥味道,看见得是让人感觉可怕的情景。
杀人的场面,竟然在自己面前活生生地发生了。剑轻轻划向脖子,血溅四方,人甚至还不及惨叫,就倒地不起。
只看见血,无数无数的血。
瞧见了他的剑已经指向了那个小丫鬟,她的喉咙里蔓延开血腥味。
那丫鬟还有哭喊,那份惧意更是加剧,也许她已经感受到自己所剩的时间已经少之又少。兴许就在下一瞬,她就会死去。
因为那份恐惧死亡的感觉,小丫鬟的叫声更是凄然,“招欢姑娘救我!少爷饶了我吧!少爷饶命啊!招欢姑娘救我!少爷饶命啊!”
微风吹拂,夏日里的炎热,将那份血腥味吹拂得更为浓烈。
皇甫御人却没有因为那丫鬟的求饶声而撼动半分,只是慢慢地朝她逼近。脚步声很轻,那张俊容朦上寒光,却没有半分不忍。
他将剑渐渐地举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动手了。
古招欢只是感觉自己的喉咙口堵得发慌,更是难受。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现在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要……
皇甫御人……不要杀人……不要这个样子……皇甫御人……
古招欢颤颤地迈开了脚步,踉跄地朝着他走去,却是越走越急。她更是艰涩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他握着长软剑的那只手臂。
瞬间,整个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抬头,望身眼前的皇甫御人。可是他却仿佛被心魔控制了神志一般,碧绿的瞳眸空洞洞的,没有半分焦距,盯着某一点。
就好像根本就没有她存在一般,透视而过,注视着她身后跌倒在地的丫鬟。
皇甫御人突然低下了头,他手中的剑又是一转,盯着眼前的古招招欢看了几个眨眼的时间,猛得皱起了眉头。
挥起了手掌,将她推倒了一旁。
他又是迈开脚步,朝着那跌倒在地的丫鬟走去。再次将剑举了起来。剑气划过丫鬟的脸庞,露出了一道血红痕迹。
“啊……”那丫鬟吓得惊叫一导报,却是昏了过去。
不要……不要这样……
古招欢回过神,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硬着冲到了他身前。双手揪紧了他的衣服,抬起脸,双眸里满满都是恳求。
“不要!少爷!不要杀他!他们是无辜的!如果他们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处罚他们,或者是将他们赶出山庄都可以!”
“不要再杀人了?我不喜欢看见你杀人!我不喜欢!”
“少爷!不要!不要!不要!”
皇甫御人看着她,眼底忽然亲烁过一份涟漪,那嗜血的光芒减弱了些,却仍旧没有消散。
他又是朝前迈了一步,吐出一个字,“滚!”
“不要啊!皇甫御人!”古招欢冲动地抱紧了他,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
她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泪水忽然蓄满了眼眶,全部落下。她使劲地摇头,哽咽地说道,“皇甫御人!不要再杀人!我不喜欢看见你这个样子!”
突然之间,开台想念孩子气的他,就算是伪装的假象,那又如何。?
泪水无声滴落,溅在了他的手背上,一滴又一滴。
皇甫御人低下了头,有些僵硬地弯了弯自己的手指,看着自己手背上转瞬即逝的水珠。而他手中握住的长软剑,忽然掉落至地。
“哐啷……”长软剑掉在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他无奈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了怀里正在哭泣不止的小人儿。双眸忽然有了焦点,泛起丝丝涟漪,微弱的光芒聚集。
“御人……”古招欢感受到他的拥抱,急忙抬头,却瞧见他那张惆怅的俊容。
皇甫御人的声音有些疲惫,深沉沙哑到不行,“欢欢!你为什么哭了!你怎么又哭了?是不是一会儿没见我,所以想我?”
听到他的呢喃声,感觉他恢复了自我的意识,她又是咧开嘴,一边哭喊一边笑。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总算是他认出自己了,不像刚才,好像一个陌生人的姿态,陌生人的眼光,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皇甫御人。
泪水更加肆意地流淌而下,她使劲地摇头想要将泪水甩去,“我没有哭,我没有哭,少爷!我没有哭!我只是……”
“只是风太大,沙子吹到了眼睛里,我忍不住就掉眼泪了!”
皇甫御人抬起手,温柔地试去她脸庞上的泪水,沉声说道,“我最讨厌看见欢欢哭了!以后都不许了!恩?”
“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古招欢连连点头,伸手拼命地擦着眼泪。
只要你……
只要你不再杀人……
只要你恢复到那个淘气得像只狐狸一样的皇甫御人,无论什么,都可以……
“那就好!我最讨厌看见欢欢哭了!不哭!”
皇甫御人终于露出一抹孩子气的笑容,只是英挺的眉宇紧紧皱起,似乎在强烈地压制着什么东西。
古招欢瞧见了他隐忍的痛苦,担心地问道:“皇甫御人!你怎么样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皇甫御人?你说话啊?”
莫名的不安感觉……渐渐扩张……
那样强烈的感觉。
皇甫御人痛苦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又是将她一把推倒了一旁。他扭头瞥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小厢,以及另一名昏死过去的丫鬟。
顿时,瞳孔不禁扩张又扩张。
闻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道,瞧见自己所杀死的人。皇甫御人突然仰头,发出动物一般地悲鸣,“啊……”
“御人!皇甫御人!不要吼了!御人!”古招欢被他那响彻云霄的怒吼声震得耳朵刺痛,更是伸手捂住了双耳,她呢喃地喊道。
“啊……”可是他的怒吼声,更加凄厉。
古招头痛到不能自己,她却一步又一步地朝他走去。想要离他近一点点,再近一点点,近到快要碰触到他了,只差一点点。
她颤颤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服。
手尚未触摸到他半分,却被强劲的气场反弹了出去。整个人瞬间被弹出了好远,一下子甩在了院落的墙壁,又是猛地落下,发出了闷闷的声响。
“御人……”昏迷的时候,她感觉胸闷气结,吐出了一口鲜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莫不凡以及曲阴阳终于从宛院赶来。
他们两人飞身而下,却是无法上前。他们两人被主人的气场震得心神涣散,却是单膝跪拜在地,示意绝对的百分百忠诚。
莫不凡没有侧头,神色更是凝重,只是轻声说道,“我运气将气场打破!你迅速出手!只此一次,成与否就只有一次机会!”
“知道了!”
曲阴阳也同样深沉了表情,他已经在回应的时候,取出了尊师璞玉子交予他的宝物。手指间夹了十枚银针,目光变得犀利。
两人互望了一眼,登时统一了战线。
说时迟好运时快,莫不凡积聚了掌风朝着皇甫御人飞身而去。他更是低声喊道,“主子,属下多有得罪了!”
“找死”皇甫御人森然地转过身,伸出手臂,只用一掌抵挡他。
因为他的出手,使得原本牢固不破的气场得到了一丝缝隙。
虽然这缝隙小到无法察觉,但是却足够让曲阴阳捕捉到。
他迅速地飞身奔向皇甫御人,两双手左右一动,手指间夹着的十枚银针纷纷射出。从那缝隙里,射入皇甫御人的后背。
“啊……”他又是痛苦地怒吼。
突然,震散落身上的衣服。
挺拔高大的身躯,白晳的肌肤,整个背上那盘旋的青花图案忽然隐隐发光。那似龙似蛇的印主,在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树森被怒吼声呼啸得又是晃动又是摇曳,猫儿狗儿的尸体也零星地倒在地上。院子里,一口干丁的古井里突然探出了一条手腕粗的青蛇。
它摇摆着蛇身,那双黑漆漆的眼珠里也沾染了魔性。
“嘶嘶!嘶嘶叵!”青蛇吐呐着声响,却是抖动着脑袋。
它将头朝着皇甫御人点了点头,又是嗅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似的,扭动着脑袋瞥向了一旁险入昏迷的女人。
游动着身体,从那古井里爬了出来。
莫不凡心里一惊,望着那青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青蛇,该不会是主子的那条小青蛇吧?怎么一下子长这么大了?不是吧?
他又是扭头望见自己的主子正闭着眼睛,仿佛在忍受莫大的煎熬。
曲阴阳也已经错愕万分,难不成这蛇也沾染了主子的心性,体态一下子发展成如此模样?他有些慌张地望向皇甫御人,眯起眼眸望着那背上的印记。
尊师璞玉子曾说过,主子是金龙转世,所以他的本身未能克服这常人的身体。所以才会时常发疯,若是发疯的时候,就用银针压制。
但是现在他瞧见着满目狼藉,不禁有些怀疑。
金龙是上古神兽,它转世后怎么会与妖孽一般样子?甚至能让主子痛苦到发狂,寻常人早就痛得恨不得死去了吧!
那青蛇游到了古招欢的身边,黑漆的眼珠忽然闪动了光芒。抖动的脑袋,蛇尾亲昵地将她的头平放在了自己圈起了身体之中。
“嘶嘶嘶……”它的吐呐声突然变化,略显焦躁。
身体也发出了一阵刺目的光芒,却是神奇地越变越小。终于变回了原来细瘦的模样,而它的身体已经压在了古招欢的头下。
“嘶呜呜呜……”它发出了呜咽声。
曲阴阳以及莫不凡瞧见这一幕,更是张大了嘴。他二人同时扭头,望向皇甫御人,却见他周身的气场不在,恢复了那份冷凝。
“少爷!”他们两人同时呼听而不闻,单膝跪在了地上。
皇甫御人回过视平息了自己气息好半晌时间,这才幽幽说道,“我没事!你们两人都起来罢!”
他说完,缓缓地转过身。
目光瞧见了倒地昏迷不醒的古招欢,他的双眸瞬间眯了起来,难掩那份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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