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雪雁已经失去大半风华,形容枯槁,面容消瘦,以至于颊骨高突,眼眶深陷,嘴唇开裂,发丝枯黄凌乱。
哪里,还有之前半分风采?
李虎苦劝许久,李雪雁依旧不为所动,李虎不禁暗暗垂泪,转身朝外面走去。
“如何,她还是不肯吃吗?”
开口的是李道宗,表面看起来他威武依旧,但是那虬结杂乱的须发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镶嵌在有些焦黄深陷的眼眶中,看着格外诡异。
李虎闻言,低头不语,不说李雪雁,她又何尝吃得下东西,若不是为了照顾李雪雁,她恐怕早就一剑抹脖子,香消玉殒了。
见此,李道宗已经没有生气的力气,接过那瓷碗,朝李虎一挥手,就是朝车辇中走去,那迟缓的动作,爬上车辕都稍显吃力,仿佛一个垂老之人。
眼见李道宗走了进去,李虎眼中闪过忧色,但是她也没忘记自己的身份,犹豫一下还是退出一里之外,跟那些四面戒备的影卫站在一处。
行宫中,李道宗来到李雪雁身旁,看着那纤瘦的女儿,眼中闪过不忍。
“吃了,快将这些吃了!”
虽然李道宗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生性粗犷的他,话到口边还是变成了命令,甚至有两分强硬在里面。
李雪雁仿佛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就是眼皮都不曾眨动一下。
见此,李道宗有心发怒,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地方发火,所以,他将瓷碗往案桌一顿,就在另一边跪坐下来。
“女儿,你不要怪父王,我,为父也是十分无奈啊!”
李道宗也不管李雪雁听不听得见,兀自看着一旁那精美的装饰,两眼无神,口上却是不停。
“错生帝王家,女子少欢笑,为父也不想你跳进火坑,你以为我愿意那半老半残的男人当我女婿,你以为我就在乎陛下给的那些黄白之物,浮华虚名?”
说到激动处,李道宗也不由哽咽起来。
想他也是李家豪族嫡系,自幼无忧无虑,肆意自由。
可是,天下大乱,注定他李家也搏一个出路,所以,他和李家不少青年子弟一样,都是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为李家打败诸多对手,才有了今日尊荣。
可是,站的地方越高,李道宗就发现自己越来越身不由己,尤其是上一次唐皇易位,更让他看到了帝皇之家无亲贵,只有利益。
所以,他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才保住一家老小,以至于安然无恙。
可是,唐皇就放心他了么,明显没有,这次和亲一事就能看出端倪。
唐皇缺少子女吗,大唐缺少公主、缺少皇族女子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和他一同封王的有好几个,如今仍旧承袭王爵,比他更亲近的也不少,为何独独要他的子女来牺牲?
谁不知道李雪雁喜欢舞枪弄棒,没有王族气度和淑女之能,可是,结果呢?
深处李道宗不想说,伴君如伴虎,他如今为了自己一脉,已经做过太多身不由己的事,这不是第一件,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件。
李道宗讲着讲着就是声音颤抖,两眼模糊,到最后,竟是颓坐在那里咒骂起来,完全没有半点江夏王往日的威严。
等他讲完回神,才发现李雪雁不知何时已经抬起那瓷碗开始往嘴里扒拉粥米,滴滴泪水却是顺流而下,落在稀粥中。
然后,美味的稀粥也变得咸咸的,咸的发苦,让人不禁想呕吐。
可是李雪雁没有吐,她还在大口往嘴里塞,直到嘴里再也装不下,才将瓷碗一松,滚落在那洁白的貂绒毛毡之上。
试看苍生,何人又得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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