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是透露出德元帝待他不比寻常,竟连奏折都给看的。
谁都知道,因着静王妃的人选一事,静王几年不曾涉足朝政,只这两年才重新又开始斡旋在几位皇子之间,帮衬力有不逮的德元帝。
这句话,无疑是预告了他在德元帝心中的分量,连皇子们也只能望其项背。
只怕今儿出了瑞国公府的们,又不知有多少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而朝堂,乃至京城、整个大臻朝,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二则,便是德元帝仍旧信任陆家,连陆家子弟的奏折都特意留心。
虽然众人明面儿上都不说,但容贵妃无子,陆长风官职不显,等陆华楠再退下,陆家还有什么人能支应门庭?
陆家鼎盛的风光荣华,最多也就一二十年罢了。
此后也就和那些世家大族一般,渐渐平淡下去,直至新的家族风头大炽。
但静王一番话,既说德元帝问起陆长风,又点出陆长玔在德元帝那里留了名,是不是就是说,陆家小辈之中,仍可风光无限?
着实耐人寻味。
值此太子未定之际,京城暗流涌动,很多家族惴惴不安,在外人眼中,陆家反倒因为贵妃无子因祸得福,更得德元帝宠信。
其中内情,知晓的也不过两三人而已了。
闲言少叙,一时众人心头猜测纷纷而起,面色各有不同,静王却只留心陆长风的神色。
只见他早已没了出璟萃院之时的模样,面上淡然处之,只看着眼前醇香的酒水,好似没有听懂静王话中的深意。
庶长兄官职更高,在皇帝那里还留了名,他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更别提什么京城局势如何,皇上又是何种心思,一切通通与他无关。
静王眼眸暗了暗。
一瞬,他便收回了目光,微笑看向众人变化的脸色。
陆华楠笑着拱拱手,“犬子才疏学浅,还请王爷多多指教。”
“那是自然。”
“王爷请上座。”
静王毫不推辞,随着陆华楠坐在上首,对众人道:“大家只管吃好喝好。”
一时人人前来敬酒,自然少不得一番你来我往推拒奉承。
陆长风兄弟三人敬酒之后,互相看了一眼。
“四弟,我听说你那里有一册孤本的奇闻录,早想见识见识,今儿趁着三弟的好日子,就厚颜讨要了。”
陆长玔与陆长风杯盏相碰。
“二哥随意。”
“哦?什么奇闻录?”陆长清也过来,笑着问道,“这个家里便属我最闲心,也有时间,恰好这段时日正在整理一些志怪奇谈,四弟你有这样的好东西竟不与我说。”
“既是孤本,那就要讲究先来后到。”
陆长玔微微一笑,难得话多起来,“三弟,只怕你要好些日子都没有闲情逸致了,还是二哥先来吧!”
说的陆长清酒都呛在嗓子里。
陆长风便道:“恰好弟弟那儿还有一册手抄本,字虽然难看了些,三哥若是拿来与三嫂共同研究,还是可以的。”
“哈哈哈!”陆长玔与他相视大笑。
陆长清亦不甘示弱,“莫不是四弟姨娘所抄?三哥怎好夺人所爱。”
“确实。”陆长玔点头表示赞同,也不知是说书确实是蒋佳月所抄,还是他确实不该夺人所爱。
陆长风反倒无话可辩,想必是蒋佳月抄书一事被谁传了出去。
他却不像陆长清是个面皮薄的,向来厚实,闻言挑眉,“三哥若是嫌弃姨娘所抄配不上三嫂,直说便是。”
“来来来,我敬新郎官一杯,祝新郎官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陆长清正要说话,却有人来灌他酒,只得咽了回去。
刚喝了两杯,陆长风与陆长玔却一人一边走了过来,来者不拒,所有的敬酒都挡了下去。
他心中温热。
静王似乎真的只是来给陆家贺喜的,又带了几句德元帝的祝贺,略坐了片刻就走了。
酒至半酣,气氛更加热闹起来,众人你来我往,纷纷起身,觥筹交错间,不觉天色就暗了下去。
外头悬挂着的红灯笼全都已经点亮,整个陆家笼罩在一片朦朦胧胧的红晕之中。
此时已是人倦鸟困,这么一通闹腾下来,该告辞的告辞,该睡觉的睡觉,只剩下几个年轻力盛诸如顾滕等人,一边趴在桌上,一边还在嚷嚷要闹洞房。
几个人七荤八素地往新房走去。
陆长风喝了不少,也懒得管他们,脚下步子都有些发起飘来,由王二扶着往外走。
“四爷。”李议送了人出去,折回来时正撞见,便连忙上前。
陆长风忽然停下步子,黑幽幽地盯着他看了片刻,一言不发。
李议不知他是何意,心里却有些发虚。
王二闭着眼,生怕陆长风一时克制不住,上前就给李议一个窝心脚,连累他也跟着摔跟头。
自求多福吧兄弟!
我已经几次三番提醒你,是你自己非要往死路上走。
王二心中嘀咕。
不料陆长风看了片刻,却甩开了王二的手,脚下顿了顿,就开始往璟萃院走去。
“爷,咱们不去三爷那儿了吗?”
陆长风不在,谁还能震的住那班人,还不得把新房给掀了?
陆长风看了身后一眼,陆长玔正在顾滕等人身后,回头冲他点了点头。
“回去。”
“是。”李议上前要扶,被陆长风看了一眼,只得悻悻地放下了手。
一行三人往璟萃院走去。
看热闹的奴仆们已有些回来了,还有留在前头帮忙的,不同于外边儿的喧嚣,璟萃院里静静地,没什么声音。
灯笼倒是亮着,照着脚下一条路,沿抄手游廊悬挂,一直通到棠锦轩中。
夜风一吹,光影在月光下拉长又变短,晃荡了片刻。
陆长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王二紧紧跟在后头,不时看看李议,小声道:“兄弟,对不住了。”
李议不明,他却不接着说,只听陆长风走到棠锦轩前,沉声吩咐道:“不用跟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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