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轻吻着纪承淮的额头,在他耳边呢喃着一句,“纪承淮,我爱你。”
纪承淮去世后,季瑾之一个人料理着他的后事。
从火化到下葬,再到举办葬礼,详细又十分周到,但却始终淡漠的没有任何表情,穿着黑色葬服的她,站在人群里,冰冷的像个局外人。
段然在一旁陪同着,看的都是胆颤心惊。
他这次陪同陌启年来到休斯顿,听从老板指挥,全程陪在季瑾之身边,寸步不离,随时听后差遣。
只是段然有些搞不懂,陌启年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好不容易等到她这次……丧偶了,而且老板也亲自过来了,为什么不亲自陪同呢?那样不是更好吗?
段然心怀疑问,也时不时的能注意到,不远处如影随形的轿车里,隐约可见陌启年那关切的眼神。
据段然的了解,陌启年的心里,装了这个女人,二十多年了。
哎,仔细想想,还真是长情啊……
不久之前,纪承淮给陌启年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澳洲出差,电话接完,就马上放下了澳洲的所有事,转机来到休斯顿。
而来到这里后,他又不亲自出面,只是吩咐段然,“现在纪承淮去世了,你过去帮她,事情处理完后,把她和海利接过来。”
带着这个目的,段然心情复杂的来到了季瑾之的身边,却无时无刻不在纠结忐忑。
他在心里反复的犹豫,依这个女人的性子,她又怎么可能会离开休斯顿?
而且这种事,不应该换成陌启年,亲自来做吗?
为什么一定要难为他一个秘书……
但段然当然不知道,五年前,那些事情发生后,季瑾之昏迷十多天后醒来,医生诊断为TSD,还有选择性记忆丧失。
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一个人,患上这种创伤后应激障碍反应呢?
绑架发生的数天里,她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她又目睹了什么,遭受了什么,才会让一个好端端的人,活生生的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那段时间里,季瑾之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个丢了操控绳索的木偶娃娃,没有任何情绪,不会哭,也不会笑,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医生说,她是选择性记忆障碍,出现大规模的记忆丧失,不管是好的记忆,还是痛苦的,遗忘了很多,大脑为了适应身体的存活需求,不得不将那些过于巨大的痛苦,全部藏起来。
就是人们常说的,自欺欺人。
只是,她的何种反应,属于身体机能的自欺欺人,她本人没有选择权。
不仅如此,她还排斥所有人,尤其是男人。
她像一只蚌,将所有人都排斥在外,只在自己的世界里,张开了壳。
这也是她和纪承淮婚后五年,为什么永远没有任何亲密接触的一个原因。
她只对一个人特殊,那就是海利,她的大宝贝。
其他的异性,统统不予接受。
就算是说话,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后来,医生就建议,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她这样生活吧!那些丢失掉的记忆,永远都别让她再记起来了。
不然,她会承受不住那些打击,痛苦一遍又一遍的轮回重复,人会彻底精神崩溃,发生更加危险的事情。
所以,凡是和曾经那段痛苦记忆有关的人和事,都尽可能别让她触及。
只有远离,才能不去伤害。
这也是迄今为止,最好爱她的方式。
陌启年担心自己的出现,会牵起她过去的回忆,才会不得不远离,哪怕,心里迫不及待,按耐不住,也要努力的克制,再克制。
爱就是要克制,还要退让,甚至是一退再退。
纪承淮葬礼的那天,天阴沉沉的,清早起来,还下了雨。
一向天气晴朗的休斯顿,难得的变了天。
在神父的祷告词完毕后,季瑾之抱着纪承淮的骨灰,蹲下身,对面前穿着小西装的五岁男孩说,“海利啊,我们一起送爸爸回家好不好?”
海利点头,白嫩的小手放在了骨灰坛上,“爸爸的家在哪里?”
“中国。”
季瑾之慢慢的直起身,平静的脸颊上,没有任何波澜。
“等我,等海利再长大一些,我就去找你。”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