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疆没有回答,他只是微笑地看着那个被上千船只,数千人头埋没的白色人影,目光中,流淌着他自己也不曾发现的得意。
那一边,也许是那个卢行首说了什么话,已有数百浪荡子驾船驶到了铁索旁,看那样子,是想撤去铁索了。
而那船山船海的中央,也有船只开始发动,缓缓的簇拥着那卢行首朝着武汉的方向行进。
客船上的众人如痴如呆地看着这一幕,议论声已变成了喧哗声。
热闹中,一少年好奇地问道:“什么是行首啊?”
他旁边的中年人笑道:“行首是一行之首,这卢行首,定然是被众青楼共同推出的首领。”
一精瘦汉子这时回道:“卢文是做到了大司农下一司令的天才人物,他还没有及冠呢。这样的人物做他们风月场人的行首,那是大材小用。”
先前那少年向往地说道:“一做官便是大官儿,一入风月又是行首,听说还差点成了洛阳一个大世家的族长?我也没有及冠,可与他一比实是相差太远。”
精瘦汉子回道:“如卢文这样的人,举世又有几个?你还不知道,他可不仅是风月场的行首,因他的那些经历,天下的下九流中人,都对他备为推崇。只要他愿意出面,别说是这种程度的争斗,便是整个天下间下九流的事,他也管得。”
听到这里,刘疆身侧的护卫低声说道:“主公,这话听起来,不挺像是地下暗标殿对暗帝的形容吗?虽不能如明天子那么挥斥朝堂,却无论是贩夫走卒,风月游侠,无不一呼百诺,号令一出,贱民尽俯首,此之谓暗帝也。”
刘疆听到这里也是一笑,他慢慢说道:“这些人夸大了。”转眼他又说道:“世间人惯会以讹传讹,阿文虽然擅走偏锋,却实无领袖之材,真要让她认真做这风月行首,她还是不行的。”顿了顿,他轻声说道:“用飞鸽把执九召过来,告诉他,他所有的事情需全部交接出去,从令到之日开始,他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替卢文张罗打点判断处理好一切事务。”
“是。”
这边议论纷纷,那一侧,上千条船已然开动,黑压压的船只,在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中,簇拥着那飘渺的白色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见到铁索已然取下,客船也开始启动。在客船迅速地向前行驶时,好些人还在嗟叹感怀,一些少年人更是翻来覆去的念着“卢文,卢行首”这个名字,言语之中,那是无比的向往和感慨。
第二天,大船在武汉码头停了下来。
刘疆一上岸,一辆马车便驶了过来。接着,车帘掀开,依然做妇人打扮的刘卢氏笑盈盈地看着他。
刘疆牵着她的手坐下,低沉问道:“怎么就回来了?”
刘卢氏笑眯眯地说道:“给了足够的利益和承诺,就随时可以退了。”
刘疆一笑,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妆过容,初看上去并不出众的人,唇角一扯,淡淡说道:“怎么不扮男子了?”
这话一出,卢萦埋怨起来,她闷闷地说道:“这个时候,卢文还能出门吗?这一次我要不是躲得快,都被那些女子撕了吞了。”
难得看到向来爱出风头的卢萦露出这种心有余悸的表情,刘疆不由哈哈一笑。
大笑声中,他把她拉到怀中。伸手搂着她的腰,他声音磁沉地说道:“这样也好。”
马车驶上了街道。
一边走,卢萦一边说道:“我弟弟和元娘现在是分开居住,我现在在武汉的产业,都记在了卢云身上,听来信说,他一边读书一边认真地学着看帐本,倒也有模有样。”
说到这里,她声音微缓,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和愉悦,“阿疆,经过这几番起落后,我觉得阿云这样挺好的。既然衣食无忧了,便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过自己喜欢过的日子。”
刘疆恩了一声。
这时,卢萦眼珠子一转,软软地唤道:“阿疆,这里识得你的人也不多,你再背我好不好?”
刘疆僵了下。
过了一会,他淡淡斥喝道:“尽喜欢胡闹!”
声音刚落,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主公,郭头儿来了。”
那护卫刚禀报完,郭允笑嘻嘻的声音便从外面凑近了传来,“听说昨日卢文来到了武汉?千船相拥,万人相送的?卢行首好威风啊!”
马车中,卢萦也不顾与刘疆厮缠了,她坐直身子,懒洋洋地回道:“好说好说。这世间事就是这样,有的人出入千人相拥,万人相送,有的人则只能靠着父亲余荫,一辈子只能当个小跑腿……”她这话一出,马车里够外,两个男人同时黑了脸。
卢萦还在得意洋洋地说道:“如我这种的,只能唤做天才人物了,那真是干什么都出类拔萃。哎,这人哪,太出众就是不好,看,有些小跑腿就在那瞪着眼愤愤不平了!”
这一次,她的声音落下后,外面郭允悲愤的声音传来,“主公,我是小跑腿?”
他磨着牙,气愤填膺地低叫道:“主公,埋汰人没有这么个埋汰法!我都成了小跑腿,我堂堂郭大郎君,堂堂大世家子都成小跑腿了?那主公你是什么了?主公,卢文这话太侮辱人了,主公你得替我做主!”竟是当着卢萦的面,就向刘疆告起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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