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寒了大半个月的洛阳,这一日艳阳高照。
白晃晃的日头照在大地上,它是如此温暖。走在日头上,众人直觉得现在不是冬天,而是回到了三月暖春了。
因为温暖,呆在这里都要发霉的洛阳人争先恐后地走出了街道。而经过刘秀二十几年的治理,整个天下比起以前都大为兴盛,而这个天子脚下的洛阳,更是其中之最。
街道上,一个个身着华服的男女招摇而过,要不是两侧树木光秃秃的,众人几乎以为,已经到了阳春三月,少男少女踩花相会之时。
就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一个二三十人的车队,朝着洛阳城缓缓驶来。
那车队虽然不大,可大部份是骑士,其中只有一辆马车。
随着那个车队越来越靠近洛阳城,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车队,都忍不住回头看去。
他们回头的原因,不是因为那些人如此雄壮威武,而是因为,那二三十个骑士,一个个骑的都是最优良品种的高头大马,身着的都是精致张扬,颜色鲜亮的袍服,整整一个鲜衣怒马!
可更重要的是,长相气度如果不够出众的话,这鲜衣怒马,只会给人沐猴而冠的感觉。可眼前这二三十人这般打扮了,却让人生生觉得,他们原本个个都是世家子弟,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应该过着鲜衣怒马的日子,他们原本就是人上之人。
这样的队伍,便是找遍洛阳也不曾有,更何况这二三十人,赫然人人都是生面孔!
于是,在这支队伍从北城门进入洛阳时,原本车水马龙的洛阳城,瞬时安静了那么一会。
过了一会,一个低语声传来,“这些是什么人?”“气度不凡,举止雍容,到底都是谁家子弟?”“真是奇了怪了,跟他们一比,我们倒似是乡下鄙民了。”
议论声中,车队在缓缓前进。
不过,洛阳人虽然好新鲜,可他们什么没有见过,什么没有听过?过了一会,街道上重新拥堵起来。不知不觉中,那支车队,也像别的车马一样,被人群拥着堵着,缓慢艰难地前进着。
于这种缓缓而行中,一辆马车靠近了车队的一个骑士,那马车车帘一掀,一个青年伸出头来。他朝着那骑士说道:“你是郭允的第几个儿子?”
这声音一出,那年轻的骑士转过头去。他看着那马车上的人半晌,微微一晒,抱拳笑道:“阁下好眼力,我是父亲的长子。”
那马车上的人饶是猜到了,这时也不由一惊,他脸色微变地看着被郭家大郎他们簇拥着的那辆马车,惊道:“你居然是郭家大郎?那里面坐了何人?什么人能够让你们这些人护着拥着?”
转眼他想到了什么,沉声道:“那里面是刘疆?”
郭家大郎咧嘴一笑,挑眉说道:“不是,里面是少主人。”
“少主人?”马车中人冷笑道:“皇宫里,不已经有一个少主人了吗?”
郭家大郎这时已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以及他前来询问的目的。当下他淡淡说道:“我们的少主人,本来就有二个。”
马车中人马上说道:“这样说,你护着的是刘疆的长子了?你们也真是胆子大,明知道这是洛阳,还敢这么光鲜这么张扬的招摇过市。”他凑近郭家大郎,压低声音慢慢说道:“你们这样做,就不怕病榻上的陛下,对你们的主子再起提防之心?哎,看来你们这个少主子还是年轻了,不知道适可而止。”
郭家大郎也是眯着眼嘿嘿直笑,他也凑近那人压低声音慢慢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少主子乃刘疆之子,刘秀之孙,这天下间,还真没有他不可以横行的地方。真是让你和你的主子失望了。”这也是他们商量来商量去后的决定,此番刘疆一家回到洛阳,又不是冲着皇位而去,他们就是想见见也许是最后一面的刘秀而已。本为帝子帝孙,便只是见至亲一面也要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么?以后史官大笔一挥,岂不是辱没了他们的志气?那皇位本是刘疆不要的,现在他们就算举目无援,也要保留他们曾经在洛阳时的那股子嚣张。
世事诸事,只要把一切有利的不利的都算计好了,何处不自在?
说到这里,郭家大郎哈哈一乐挺直了腰。
在他的笑声中,车队来到了这条街道最为繁华的酒家之前。一骑士策马靠近马车,低头恭敬地说道:“大郎,到了。”
“恩。”马车中,大郎就了一声,然后,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出,缓缓拉开了车帘。
再接着,一个身披紫色外袍的少年缓缓走下了马车。
少年只是走下了马车。
他没有戴纱帽,他就这样站在了街道上。
这一刻,原来喧哗热闹的街道,几乎是突然的安静下来,而且是那种越来越安静,直到四下无声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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