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田教授请大家吃了一顿饭。我们也心知肚明,老爷子主要为了请我和李佳珠,说他家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祖坟尸骨,要不是我俩,八宝山公墓还是一座空坟。
我说田教授你也不用急着谢我俩,要不是你慷慨解囊给我们房子住,我俩也不会有这个机缘巧合,说到底,这叫好人有好报,你要真是感激,你就当回土财主,将房租给免了吧。
田甜给我斟了满满一杯啤酒,我故意说,丫头什么意思,趁机把我灌醉,意欲何为?
田甜举起杯子说,为什么非要敬你这一杯?打我记事开始,我们家就从来没像今天这么顺过,只从认识了你,我哥哥除掉了金冠飞狐的剧毒;老龙潭溺水而亡,是你救回了我的魂魄,使我得以重见天日;祖坟被扒了几十年了,是你和李佳珠帮我们找回了尸骨,说这些只有一个意思——你是我们家的大救星。
田甜说得非常真诚,田才也跟着举起杯子,我只好端起酒杯说,也不是什么大救星,我就是一个穷学生,刚毕业还一直找不到工作,要不是认识田教授,我现在都不知道飘在哪里。珍惜老朋友,结识新朋友,我们就为这个缘分干一杯吧。
等我一饮而尽,田教授笑呵呵地说,你的工作已经有着落了。你还不知道田甜是做什么的吧?
我看着老爷子笑得不怀好意,我心想,你不会告诉我你家田甜是职业介绍所的吧?跟着她混,我一个大老爷们能吃上饭吗?我打量了田甜几眼,她好像挺神气的,腰杆子一挺,坐在那里像个石像。我笑嘻嘻说,田甜你不会是开皮包公司的吧?
李佳珠接过话茬子说,你只说对了一半,她是开公司的,不是皮包公司而是策划公司。
田甜怕我听不懂,解释说,我们的策划公司是属于营销策划类的。
我胡搅蛮缠说,策划公司跟皮包公司差不多,除了脑袋里装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只不过一个装在脑袋里,一个装在皮包里。
田甜果然气呼呼指着我的鼻子说,不是皮包公司!
田教授说行了吧你俩,田甜你也是,赖天宁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他能不知道策划公司是干什么的吗?转过头对我说,天宁你就跟着田甜公司干吧,漫画专业也能搞宣传海报嘛。
开玩笑归开玩笑,不能不知好歹,我赶紧问田甜说,田董事长,你看我什么时间到你那里报到?我缺钱可以勒紧裤腰带,没工作闲着,那可是要命的——还需要什么手续?
田甜笑得水汪汪地说,拎着脑袋来就行,我们公司只要脑袋,别的都是下货。休息几天吧,正好有家服装公司设计猴年的服装,海报和广告部分都由你来负责设计。
饭吃得不错,主要是心情好。下午我和李佳珠坐地铁到门头沟,出地铁口有个公交站,李佳珠说等车太麻烦,离村子不远,我俩走过去吧,正好散散心、看看风景。
走了两站地,就来到村口。老家的村口会放一块大村碑,上面写着什么村,后面记载人口规模和发展的历史。这个村口却搭着一个村楼,下面长着一棵很粗的银杏树,单看这可数的年龄得有上百年了,长到中间就开了一个斜岔,也就是从这开始,所有的树枝上都拴着一块白布巾,老远看上去,分不清是果子还是布巾,就是白花花一片。
李佳珠童心未泯说,大冬天要是一刮风,大家还以为满树开花了,白颤颤的,多像白色的梨花?
我们俩站在树下看了半天,忽然跑过来一群孩子,一个小女孩指着银杏树说,大哥哥大姐姐你们看见树上有人了吗?我妈妈说树上吊死过很多人,经常有人看见上面挂着死人呢。
我们的心一抖,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童言无忌,但不一定是空穴来风吧。李佳珠伸手拉着我的胳膊说,咱俩快走吧,或许这棵树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否则挂那么多白布条干嘛,招魂吗?
刚刚跑走的几个孩子莫名其妙地又回来了,忽然扎堆围过来,伸着小手指说,你俩快看,树叉上坐着一个姐姐呢,你们能帮忙叫下来陪我们玩吗?姐姐好漂亮,一身白色的衣服像是仙子。
我以为孩子们就是拿陌生人开心,故意吓唬我们的,但我还是抬头寻找,顺着他们的手指方向,我看到了那个大树杈,但上面只缠着一块大一点的白布,哪有什么姐姐?这帮熊孩子的想象力够丰富的。
我俩权当孩子们是在玩耍,也不生气,然后转过身慢腾腾地走进村里。走了几步,前面有一家小卖部,李佳珠说想买瓶水,老房子的自来水喝不习惯。
小卖店的主人是本村的一个大婶,我要了两瓶水,买了几袋方便面,忽然看见孩子们一阵风似地从门口跑过去,他们的脚步跑得很急,边跑边喊,“快跑啊,树上遇到鬼了!”,但路上的大人习以为常,有个上了岁数的老大爷喝斥说,这帮兔崽子没个正形,整天嚷着闹鬼,这东西能随便乱喊乱叫吗?小心睡到半夜找你们算帐!
大婶呵呵地乐。我对大婶说,这帮孩子老说银杏树上挂着人,真的假的?
大婶仔细打量了我俩一眼,半天才说,村里都这么说,不少人都看见过。数数多少块白布巾,就有多少个人吊死在那上面。
李佳珠好奇说,为什么这么多人吊死在这棵树上?看这些布条没有三十也有二十,难道都是吊死的?
大婶神神秘秘说,你不知道吧?我们村有个老太婆,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大年龄,但从来没见苍老过,别的老头老婆死了一批又一批,唯独她活得好好的,我们都叫她“鬼婆”,专门给死人介绍阴婚的,死了的人非要挂树上再死一回,然后才让俩人配婚,这个习俗延续好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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