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这一片残垣之上呆了许久,坐到薄日终乌,虫也不语,她才站起身来离开了。
从这两处院子里走出,她一路上又停又望。
那边的水上亭,是雨后清晨明伯伯把她从床上揪起来学画什么劳什子的工笔荷花,说什么世家贵子琴棋书画不说门门精通,也不能丢人现眼。从那亭里走出几百米转个弯,这处盆景园里偷吃嘴被大管家抓了个正着,吓得滚烫的鸡腿塞到了衣服里,烫的皮疼。结果大管家的轮椅吱吱嘎嘎地从她旁边经过,看也不看她一眼,末了说句,“小心着点再把你爹的盆景弄坏了,你爹又要罚你几日不能见荤腥。”
记忆像是幼稚玩闹时,随手丢入池塘的弹珠玩具。这些切切实实发生过的平淡日常,在这一路荆棘,这一路坎坷里太过渺茫微小,于是被遗忘也是自然。
忽天逢了一场大旱,池塘干了个底朝天。
这些不起眼的零碎小玩意儿,就悄悄默默地躺在那一片泥泞之中,闪烁着微弱的芒光。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闲走着,这些微不足道的碎片,就像多年前与她捉迷藏藏在了黑暗之中。等到今日一天,忽突然跳出来,朝她张牙舞爪地做着鬼脸。
你看你看,我们在这里啊。
你看你看,你都记得!
……是啊,我都记得。
墓幺幺笑着咬破了嘴唇,这一花一木,一草一虫,铭记过她的裙摆是如何扫起一片花叶,她的珠钗又曾落在过哪片草间,哪日夜里被虫鸣扰得心烦难眠。人常言物是人非,可这些毫无生命感情的物品也于时光裹餐中更迭了十代百代,哪又还来的仍是昨日黄花仍美。
她步步存莲,婉约安谧地朝前走着。
风吹过她身旁,刮过弄堂的祈铃,叮叮当当地好不热闹。那是穿过酷暑凉糕瓜梅酒,她趴在摇椅上毫无正形,身后是蕙枝嬷嬷招呼着两个丫鬟快点给她扇风。明伯伯看着阴影里眼都不知道朝哪里放的几个静夜卫,皱眉让她把衣服穿好好好坐着,不然一会相爷来了你又要挨骂了。她回头朝明伯伯做鬼脸,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样子。又是穿过我秋凉,她中了风寒窝在床上还惦念着明日疏红苑的课练,跟陆叔哭丧着脸不想喝药。那边汪若戟也不管陈鹭的阻拦说怕会传染,就走进来了把药接过去亲自喂她,一个字也不说就愣是让她半个字也不敢反抗乖乖的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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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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