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车门说:“跟我来。”
几分钟之后,我们出现在北方大厦的天台上,站在1809房间位置的上面。
“这个地方好啊,僻静,视野又开阔。”他说。
我微微一笑。
“老弟带我来这里,不是想和我在这里练练吧?”他说。
我没有说话,站在天台边缘,低头看着。天台边缘之前绳子摩擦的痕迹还在。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着,不语。
然后,我看着他,说:“这下面就是1809房间,就是秦璐遇害的时候住的房间。”
他看着我:“怎么了?”
“没怎么!”我说。
他看了我一会儿,说:“我知道你在看什么,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说:“我想你也看到了什么。”
他说:“虽然你差点被怀疑为杀人嫌疑犯,虽然你好不容易洗清了罪名,虽然案子结论为秦璐自杀,但你其实心里还是有疑虑的,你对这个案子的结案结论持有疑心,是不是?”
我说:“你说呢?”
他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站到我跟前,看着我说:“老弟,你是党员不?”
“是。”我说。
“我也是!”他说:“作为一个党员,你认为最首要的是要做到哪一点?”
“讲政治!”我说。
“回答地好,对,讲政治!”他点点头:“在我们现实的官场里来说,什么叫讲政治?服从领导就是最大的政治!对不对?”
“对!”我说。
“所以,作为这个案子的办案组长,我要坚持已经定性的结论,那就是,秦璐是自杀的!”他说。
从他的话里,我似乎听出了什么隐含的意味。
“我首先是一名党员,然后才是一名警察,我首先要讲政治,然后才能在讲政治的前提下去办案!”他又说。
我呵呵笑了起来,说:“你一定是一名优秀共产党员。”
“说对了,我每年都是系统内部的优秀党员,都是先进工作者!”他说。
“你坚持了党性,但却似乎没有坚持好原则,没有坚持好做人的良心!”我说。
他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此话怎么讲?”
“你心里清楚!”我直直地看着他。
他仰脸看看天空,接着目光又转移到天台边缘的地方,看着。
半天,他喃喃地说:“这里多了一道。”
我的心一动,听他这话,似乎他早就发现这里有一道绳子摩擦的痕迹了,我和四哥来过,自然是多了一道。
“这个案子是市里高度关注的,市领导要求限期破案,指示要快速结案,好向社会向死者家属有个交代,我的压力很大啊,市领导在施压,那么多上面的记者在盯着,在排除你是凶手的情况下,其他的线索都没有了,或者说是中断了,我要做到讲政治,要对市领导负责,不能久拖此案,既然不能久拖,那么,最好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定为自杀。自杀,是最好的解释,是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他说。
“错,不是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起码死者家属不能接受,他们现在接受是因为不了解内情,还有,在另一个世界的死者也不能接受!”我说。
他苦笑了下:“这是我第二次上这天台了。我曾经给领导汇报过这天台上的可疑痕迹,但被急于结案的有关领导断然否决了,说这不能说明什么,办案是不能靠想象的,是不能做想当然的揣测的。
如果这所谓的疑点不能让我直接找到真正的罪犯,那么,我必须接受自杀的结论,必须快速结案,大领导和小领导都急于结案,都急于向上有个交代,所以,虽然我是办案组长,也没有办法了,我只能服从领导,先讲政治。”
听他的口气,在证明我无罪之后,他其实并没有放弃秦璐死于他杀的怀疑,他来过这天台,也发现了这绳子摩擦的痕迹,他有过什么怀疑和推测,但因为领导的施压,因为上面指示要快速结案,他一时不能根据这线索进一步深入获得更多的线索,所以只有不得已而为之。
似乎,他结案也是没办法的,是讲政治的需要。
他看着我,掏出烟,递给我一支,自己也点着一支,狠狠吸了两口,闷声说:“在中国,你是知道的,第一公检法司都不是独立的,第二都是要接受党委领导的,这年头,党委干预办案的例子还少吗?这就是中国的国情,这就是中国特色。
如果我没有猜错,我想这第二道摩擦的痕迹应该不是凶手留下的,至于是谁留下的,我不想说了,我想你心里或许会有数。当然,或许领导说的对,仅仅凭这一道痕迹,是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的,其实,关键还是找不到这第一道痕迹是谁留下的。所以,我想,对秦璐之死定性为自杀或许也是正确的。”
“不要什么或许,其实,秦璐的死到底有没有疑点,到底定性准确不准确,你心里是有数的!”我冷冷地说。
他看着我:“我想,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如果没有什么巨大的变动,这个案子的结论是不会更改的了,或许,这就是最终的结果了。我作为这案子的直接办案人,我是希望把这案子办成铁案的,不然,就等也是我工作失职,我要负责任的。”
“从你维护自身利益的角度出发,你希望这是铁案,但在你的心里,在你没有泯灭的良心里,你其实还是有些不定的。”我说。
“案子这样定论,是因为有领导的指示,当然也是有充分的证据,案子最终的结果,一来是办案组的效率高,二来是领导指挥有方决策正确,成绩是大家的,但如果案子翻了,首当其冲倒霉的会是我,和领导是没有关系的,我只能做倒霉鬼替罪羊,所以,老弟,这事我想就不用多想了,我想这案子已经是铁案了。你能洗清罪过不容易,我想你也不要再没事给自己找麻烦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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