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颜朝看我嘴巴在动,把脸凑过来,对着我的耳朵大喊:“你说什么?”
“这里太吵。”我亦朝他大喊,可是,喊完,却怔了一怔,这种可以激活肺活量的说话方式,竟有种让人痛快的感觉。
“就是因为这里吵,我才带你过来。”颜朝笑着,有一线灯光打到他脸上,刚好照亮了他的半边脸,竟是一种诡异的俊。
“我们跳舞去。”他继续说。
“我不会。”
“不需要会。只要按照你身体渴望的频率扭动即可。”
“身体渴望的频率?”我微微有点疑惑。
“每个人心情不同的时候,他的身体其实是需要做出相应反应的,比如高兴的时候会手舞足蹈,悲伤的时候会黯然默坐,抑郁需要宣泄的时候,则需要一种突破常规的疯狂。此时的你,大概需要的就是这种疯狂。”这样长长的一段话,颜朝没有用喊的,而是附在我的耳边,声音比平常稍稍大了点而已。
“可我……”
“放不开是不是?”颜朝笑着,“来,我带你。”
他一把抓了我的手,带着我滑到人群的中央。有几个女孩,看到颜朝,发出一声尖叫,朝他抛起了媚眼。也有几个男生,向我围了过来,但是在颜朝冰一样的目光扫过去时,又讪讪的退了开去。
颜朝应该是经常来这样的地方,所以他身体的频率和节奏搭得十分和谐,我则有点僵硬。不过,颜朝显然是个十分出色的老师,他并不需要我做点什么,完全的将我带动起来,渐渐的,我发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开阔,心情也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松弛下来。我额上有薄薄的汗,眼里也有一股热气,消融了原来的冷漠。我在这个热闹疯狂拥挤甚至有点污浊的环境里,心渐渐暖和起来。
跳了至少半个小时,我有点累了,颜朝把我带出舞池,司机迎了上来,把我们带到一个包厢。长条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一些果盘和点心,还有很多瓶小号啤酒。
颜朝拿起一瓶啤酒递给我,自己则拿了另一瓶,咕噜咕噜一下喝了个底朝天。喝完发现我依旧拿着酒,问:“你不渴吗?”
“我不喝酒。”我说。
“可以试试。啤酒是个好东西,喝起来痛快,又不会醉,还能解渴。”他游说我。
我摇摇头,从来没喝过酒的我(从来没喝过吗?似乎有那么一次,我想起脸沉在阴影里的男孩,想起他嘴角那鲜红的酒迹,一路流下来,流到了下巴上),肯定不会破例,尤其是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面前。
颜朝无奈的一笑,朝司机勾了下食指,司机走过来,颜朝让他去拿瓶矿泉水。
“你生错了时代。”颜朝眉毛轻轻笼起,继续说,“若是你早生几十上百年,则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本来就长得美,有一种古典气质,偏行事还这么古董,不喝酒,不抽烟,也不来这样的地方,大概,也没谈过恋爱,不知情为何物。这样的女孩,在从前的时代那是标准,是所谓的正统男人愿意娶回家里做大房的,既压得住场面,又无欲无求,还不妨碍他找小妾,亦或出去寻花问柳。但在现在,恐怕就要打个折扣了,因为实在是无趣得很。就像佳肴旁边的那朵花(很多菜肴为了卖相,会放一朵漂亮的花起衬托作用),美则美矣,但却没人会去吃,食之无味啊。”
我微微笑着,眼前这个男人,大概被成功宠坏了,所以说话是无所顾忌的,比如此时,他就并不觉得和一个女孩谈论大房小妾烟花女子有什么不妥,他也不觉得把我比做食之无味起陪衬作用的花有侮辱之嫌。不过,随他呢,反正我也不在乎。
“你难道不想发表下意见?”颜朝见我并没打算回应他刚才的话,遂问。
“发表什么意见?”
“果然……”他了然的大笑。
我看他一眼,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果然是什么意思,但也没什么好奇之心,并不打算问下去,所以,我端起矿泉水,轻抿一口,依旧没有说话。
“我认输了。”颜朝收起笑意,说,“你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脑袋里天生少根筋,即便我一句话设下N多套,你也不会上其中一个。因为你对这个世界,有一种红尘之外的超然。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法就是行将就木,心如槁灰。”
“哦。”我应和一声,问,“果然什么?”他刚才说果然的时候留下个尾音,大概是想我问一句吧。
颜朝做投降状,笑:“服了Y,不过K,我当你偶尔宕机,反应延时,所以忽略那句认输,继续之前的话题。我想说的是,你果然没谈过恋爱,果然是古董,果然无趣得很。”
看在他诚心想逗我开心的份上,我没再用沉默回答,而是幽幽的说:“我或许是古董,也或许无趣,不过,我谈过恋爱的。”
“是吗?”颜朝嘲弄的笑着,“你不要告诉我,你和茂昌的那位公子是在谈恋爱?”
我知道他误会了,因为他只见过我和赵锐在一起,不过,我却并不打算澄清,反正我也没想着要告诉他我和穆子谦的事,就让他误会好了。所以,我顺着他的话题,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不是?”
颜朝欺身上前,鼻子几乎都碰到了我的鼻子,我紧张得正要后倾,他却又倏的离远了:“你这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亦或,你在骗你自己?只要稍微在感情上经历点风浪的人,都可以看出,他爱你,而你,却未必爱他。”
我心里一惊,难道,那次在晚宴上的表现,有这么糟糕吗?竟连只打过照面的他都能看得出来。难怪,那一晚的赵锐,会表现得那么丧心病狂,大概也是无望到极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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