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算个姻缘吗?”看相的老人眯着眼睛问。
那唐息想了想,伸出了左手,深壑交错绵延纠缠,只有所谓的爱情线和生命线短得可怜。
“我不看手相。”老头叼着一根有些濡湿了的烟,半天也没点着。
唐息将手里的烟点着,递给老头。
“嘿嘿!万宝路啊!”老头如获至宝,接着打火机的微光,老人一双冷得令人打颤的眼光在唐息脸上扫来扫去,许久,老头伸手,“一百块钱,我就告诉你。”
一百块钱躺在老头的手里,老周冷笑一声。
唐息淡淡地看着老头,老头敛去笑容:“你要找的人,你永远也找不到了。”
似乎是这句回答戳中了唐息的心口,他忍不住问:“老人家,你说,人有前世吗?”
老头嘻嘻笑:“前世好啊,又清淡又好吃,桥那边那几家,都做得不错,有一家口味最多,有桂花的,核桃的,芝麻的,还有枸杞的,当归的……”
唐息似乎很失望,沉默不语。
今昭一头雾水地看着表情嘲讽的老周和神色同情的玉卮,以及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宋,转头问唐息:“你信前世?”
唐息喝了一口气喝光手里的罐装啤酒:“说了你也不会信的……但也许是,我想说说。”
唐息的故事听上去很离奇,又有几分浪漫。
他总是把那天晚上叫做事发当晚。
那晚正是唐息的二十三岁生日,加了班,回租屋后煮面睡觉,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一睡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他于世界还是平庸如常,世界于他却已经翻天覆地。
七年来,他试图证明,那一天一夜之中的所感所见的长久凄楚的一个人的一生,只是一场梦,可越证实越相反,那段历经艰险的梦境旅程,一定不仅仅是个梦。
那梦太真实,那就像,或者,就是,他的前世。
后来,他辞掉了华尔街的工作,成为了一个摄影记者,沿着他前世记忆中的路,一路走一路看,他只是想要知道,如果凡事都有因果,前世的因,今生会种下什么果。
如果那个足有一生那么长的梦,是真的发生了的,那如今的他,到底要为这场梦,扮演什么角色。
西塘是他最后一站,他的梦在这里结束。前世的他最终决定放下一切,归隐田园,和一直陪着他,爱着他的那个人,他们没出世的孩子。而后梦里烟雨蒙蒙,妇人面容安详静好,打着伞走过一座木桥,那一瞬间老朽的陈木断裂,他最后看见的,是水面惊慌摇动,又慢慢沉坠的,他的妻子的手。
“……这座卧龙桥,是有个故事的。我知道那故事的原貌。”唐息的声音微微颤抖,在傍晚橘色的微风里,一吹就散了。
那孕妇并不是失足,而是有人刻意做了手脚。木匠削发为僧也不是助人为乐,而是万念俱灰。两位神仙也从未存在,修好那石桥的是个不知姓名的好心人。而最大的误差,在于那和尚并非是抑郁而终,那和尚在一个胧月之夜,遭人杀害,分尸弃野,符身恶咒,永世不得超生。
“你就是那个……和尚。”今昭不知道该怎么说。
唐息转过脸,目光灼灼地看着今昭:“你说,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我现在算什么?如果不是真的,我为什么心里面这么难过?”
今昭忍不住挽住玉卮,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故事让她觉得冷。
玉卮拍了拍她的手:“要是冷,就先回去吧。”
今昭跟着玉卮下了桥,落脚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回头看,唐息站在卧龙桥上,手里拿着空罐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思忖什么。
老宋敲了敲她的脑袋:“行啦,你可是太岁,旁观者,一听,就一过。”
今昭压住心里那种古怪的感受,跟着伙计们进了屋,朱师傅提着一篓鱼,面带微笑:“看,头儿弄来的鳝鱼,很新鲜的哦。”
食材?!好吃的!
这句话魔咒一样驱散了刚刚因为听了那个离奇悲惨的故事而笼在众人心头的雾色,玉卮笑吟吟地接过鱼篓子,拽着朱师傅的袖子:“咱们这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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