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是让人身体不禁发抖的碎骨声,三只野衾被陈辉卿即刻捏死,随手丢在一旁。
“喂喂!不要随便乱丢垃圾啊。”老周刚把垃圾丢完,眼见这一屋子尸首和血迹,出离愤怒了。
雨很大。
透过被污染的云层来到人间的雨,打在身上酸酸麻麻,很不舒服。今昭几乎能看到一小团一小团的黑气缠住了普通人的脖子,引发一波又一波的颈椎疼。那是这世界的灵气泯灭而生的污秽,随着连日的雨,力量变得更强。
唉,都是元宵那天后半夜,那只野衾,本来这年开头好端端的,从那野衾来了,晦气也就来了。
玉卮从肩上抓下来一只乱撞到她身上的瓁霉,丢到一边。
“小玉啊,你这样没用的,这种天气对你不利。”朱师傅出现在她身前,掏出那把绘了海上明月图的折扇,拂过玉卮的肩膀,“她不会轻易走的。”
玉卮想起这扇子,在鬼王姬抓枭光时见过,在西跨院吃西瓜乘凉时,也见过。
“我也不会轻易让她走的,玉兔,额呵呵,呵呵呵。”玉卮微微一笑,笑容似是比这不留情面的豪雨更冷,还有点儿瘆的慌。
今昭打了个寒战,忙不迭跑开,努力让自己的瓦数低一点。
“回去喝点东西,不然会感冒的哦。不过这么果断地追出来,玉卮你平时看着不像呢。”朱能垣手腕一转,借着收起扇子的动作,手指擦过玉卮的颈。
原来是……这样……
朱能垣莞尔。
玉卮一心专注于眼前的夜雨西湖,完全没注意到被人占了小便宜。
朱能垣但笑不语。
“要是不激怒我,我也不愿意追出来啊,裙子都弄脏了。”她偏着脸,看着朱能垣因为淋雨软趴趴地贴在锁骨上的衬衫领子,“我一直有句话想跟你说。”
“愿闻其详。”朱能垣推了推眼镜,笑容温柔。
玉卮的视线从他的锁骨划到他持扇的手上:“你最近很闲?”时不时还跟陈辉卿下棋。
“……我一直都很闲啊。”
“……”
深夜的西湖被大雨激起万千涟漪,苏堤如一道满润笔锋,将西湖写成了两边,温柔如拂晓的光晕浅浅笼着眼前的路,好像一盏提灯。玉卮看着朱能垣软趴趴的法兰绒衬衫领子,莫名想起家里阿姐的话,如果并肩走过苏堤六桥,两人的爱情变会圆融美满。
玉卮快走了几步,走到了朱能垣前面。
跟这种家伙圆融美满,大概会被他卖了还要帮着人家数钱。
她才不喜欢朱能垣!
脸颊泛着淡淡鳞光的娇小少女等在锁澜桥上持橘红纸伞,向玉卮和朱能垣行礼:“妾身花观,恭迎齐王殿下、玉卮大人。”
“你好,花观。”朱能垣微笑。
小小的鲤鱼笑容天真无邪:“这么晚了,你们也饿了吧,妾给你们煮碗面吧。有风好的面喔。”
小麦磨面,虽然味道甘甜,可却性热易积食上火,可若是以凉风风干,就可以去其热性。从前三姐还在时常常风面,秋末的寒夜里用老汤下面,撒一点葱末就好吃得很。可自从三姐失踪,就没有人再风面。想想也过去很多年了。玉卮捧着鲤鱼花观的面,被那面汤热气熏的眼角微湿。少时姐妹在一处,同寝同出,是贴心的感情,长大后各自离开,各自忙碌,聚在一起反而比这一碗老汤面还来得奢侈。
多久没聚了。好像当年一起看的书还摊在床头,可看书的人已经长大,再也挤不下一张床,也再也没有时间,我听你念。
玉卮停了思绪,侧耳听着朱能垣与花观的对话,不由得感叹,朱能垣是个人物,这一来一回几句,虽然是寒暄,可已经把灵隐寺最近的情况套了明白——有一个据说是得道高僧的人云游到了灵隐寺,这人的名头好像还不小,什么人神之类,听着光芒四射。只不过越是这样,玉卮越觉得是沽名钓誉之徒,还不如她微博关注的延参法师,接地气,和平喜乐。
“那,多谢花观。有空来喝茶吃饭。”朱能垣收了话尾。
黎明之前的夜最为黑暗,雨已经停了,可那阴风没断。玉卮从小就怕看见什么,自打那次敝鬼符失效,就格外当心,一踏上映波桥就低着头走得飞快。朱能垣环顾四周,果然这时候阴气最重,苏堤两侧那一排排的淹死的失足的被一刀抹了的让石头砸了的,挤挤擦擦好似群体行为艺术。
朱能垣无奈一笑,一把拉住玉卮,折扇抖开,切在半空。
一道与苏堤十字交叉的拱桥凭空出现,桥上灯火通明,行人如织,还有卖糖糕胭脂的挑担小贩。
朱能垣转头,语音轻缓:“走吧,从这里直接回去。”
“这是什么地方啊。”玉卮左右张望,瞅着有点儿眼熟。
朱能垣食指搭在嘴唇上:“嘘,这里是我的地盘。”
“啊?你搞房地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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