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是真的打算吃了那个庶女吧?”今昭十分肯定,陈清平这个决定,无关情爱,但她身为太岁,能看懂陈清平的意图,却读不懂意图里的心思——万一这货真的是汉尼拔,她可怎么办!
然而无论如何,陈家清平君在生辰之前订了贵妾,这话好似撒入鱼群的香豆,惊起无数环肥燕瘦,不少女子围在画舫的湖畔自荐枕席,更有痴心的青楼之女,不惜涉水爬船,大有一副你不救我我就干脆淹死的决然。
“真是茅坑里掉石头,激起民愤(粪)啊。”今昭看着远远岸上衣香鬓影,心中微微发酸。魏晋女子这个风格,她不是不知,否则也不会有看杀卫玠之说,只是这掷果盈船的场面,男主角换了自己的心上人,还是酸倒一缸老醋。
而且,人家卫玠也不是被看死的喂!人家现在正在化粪池偷窥自家娘子喂!
“今昭,被你一说,我突然觉得不怎么同情卫玠了。”朱师傅拍着今昭的肩膀。
今昭头也没回:“师父,我觉得你这么长时间找不到对象,完全是因为你这一碰触就能自动读取人家心思的点读笔技能。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唔,吾不能辩。”厨子回答。
虽厨子能窥见红粉心事,也料不到郗家这一支竟然丝毫不顾及颜面,十日后便将那郗十抬了来,按照贵妾的礼,清平馆宴与亲友平辈,吃了一通。
宴席虽然露了身份的混沌王操之没来,但王家凝之徽之献之都到了,谢家亦有不少郎君姑子,其中声名最赫者,莫过于著名的咏絮才女谢道韫,瞧她那端丽高华,大美自然,俨然就是谢鲸的转世。此时谢道韫已经定亲给了王凝之,而不是混沌王操之,果然应了那对面相逢不相识,虐恋情深。晋初女子并不特地避讳,仍旧大大方方与人交际,清平馆众女对这位命道不怎么好的混沌妹妹知名才女都十分怜惜,一会儿便姐姐妹妹混叫起来。
席面上的酒菜是朱师傅按照这年月的单子做的,不左不右,比起郗家的嫁妆,倒是高了几分。尤其是十八样寒具,也就是馓子、麻棍之类的面点炸物,酥脆喷香,用的是白板油,面里裹了玫瑰丝儿。还有蒸乳猪,虽然不是用人乳喂的,但这时代的食材天然,朱师傅又用的是沁过草药汁的笼屉,蒸出来的乳猪,乳肉细嫩晶莹,汁满香盈,无一丝肥腻。
最精者莫过于山药煮羊肠,汤头鲜美,山药脆滑,赤榆子和山椒带来一股清新的辛味,羊肠里更是塞满了各色肉签,外皮儿有肠的脆肥,油脂绵软,内里则是口感不一的鹿肉、猪肉、牛肉等肉糜肉块,有灸的焦糊烟香,有煮的软烂不腻,有蒸的汁水饱满,还有熏的五味俱全。
今昭吃着一段羊肠,深觉熏烤蒸炸,诸般口感滋味一同涌入口中,就好似她此刻的心情,明知道无关风月,却因为一个“名分”牵动醋缸。
玉卮夹了一筷子乳猪肉,而后突然皱眉说:“糟糕,我看着玩意突然没有食欲了。”
孽镜童子冷笑:“你是想起你家阿兄,今晚要娶一只乳猪吧。”
玉卮也冷笑,师兄妹对视一眼,周围的人纷纷不寒而栗。
蔓蓝天真无邪地拿着一块儿玫瑰撒子评价:“两个傲娇凑在一起真可怕。”
所谓人间至美之事,于男人来说,当然是洞房花烛。
洞房花烛夜,今昭心情复杂地坐在案几前练大字,试图平复心绪,不要去思考玛丽隔壁,哦不,不要去思考隔壁。
小说里不应该是男主就算是要利用一个女人,为了女主角,也绝对不会娶这个女人吗!不是绝对不会生米做成熟饭吗!为什么男人跟说好的不一样!
不,太岁,你要镇定,陈清平毕竟是个有血有肉有需求的人。
不,你明明知道,他是另有目的吧。
脑子里好像屌丝吃火锅,火一开,一口气把食材都倒下去,今昭觉得这么些日子,她好不容易贴近了镇定理智沉稳的太岁性质,终于在这一刻,又捡起了少女心。
“今昭,你来一下。”陈清平的声音突兀在门口响起。
随后男神着喜礼的华服,泰然自若走进来,然后拽起今昭的胳膊,淡定地说:“走吧。”
走你妹!
今昭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清平拽着一脸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娘今晚捅你肾的今昭,推开自己的房门,唔,洞房的门。
那原本颇具日式简约风格的房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寻常的公卿世家的卧房,有几有塌,珠帘轻挽,玉钩攀折,郗十和她的侍女都在内室,那侍女一见陈清平和今昭这架势,便立起了眉头,道了句:“婢子来侍奉郎主更衣。”
“不必。”陈清平看也未看那侍女,“你出去。”
那侍女待要说些什么,却听郗十款款道:“阿薇,郎主有令,你怎可不从?”而后便起身,看了一眼今昭,露出一个温柔笑容,“郎主用惯的人,妾身自然要礼遇的。”说着,从袖子里拿出赏人的荷包,放在今昭手上,“这些年,多谢你伺候郎主。”
今昭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荷包,心说你看生活怎么就这么玄幻呢,她堂堂岁时十二族的新晋太岁,怎么就突然就成了宅斗文的女主角呢。之后她又有些悲情地想到,你看这个时候,要是蔓蓝,肯定会以天真杀一句噎死这郗十;要是玉卮,哦呵呵呵呵呵几声就秒了对方了;要是青婀,眼不见心不烦招出几只幺蛾子撒点儿迷幻粉这郗十就能睡半个月;要是鬼王姬,只需看着郗十身后淡淡一笑说你身后那女子甚美即可;要是华练姐,都不用出声,就现在她那蛇精相足矣。
偏偏在这个离奇展开的剧情里的,是她今昭,一年前还是个普通人类的新晋太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岁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荷包,又看了看郗十一脸得意的笑容,然后,淡淡地将荷包,摔在了地上:“抱歉,手滑了一下。”
然后,她转向陈清平:“你要干什么,就快点儿,我突然心情很差。”
陈清平刷地一下,端出一碗羊肠汤来,递给郗十:“喝点吧。”
那羊肠显然是席上那种,散着诱人香味。
大约是郗十太不了解陈清平,她面露欣喜,似乎以为这是郎主对她的体贴。
几口汤下肚,郗十娇羞地抿嘴:“郎主家中的吃食,甚美味。”说罢,咣铛一声,倒在了地上。
陈清平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儿香饼子点上,对今昭说:“走吧,我们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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