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樱姬吧,她和稻穗姬是手帕交的。”波之上皇女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好了,你可以走了。”酒吞随意地挥手。
“你!”波之上皇女几乎是吼了出来。
酒吞转脸看了看她,好像在看什么不知死活非要爬上岸的弹涂鱼,突然他咧嘴一笑:“有些人的仁慈,不过是因为一瞬间被触动了一点点往日思绪,仅此而已。然而若是有人因此自以为是,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波之上皇女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被冻结,甚至连她的血液也是,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红衣男子,趁夜,举酒,对月,临雪。
同样的雪夜,距波之上神宫并不十分远的那条著名的国际通,灯火阑珊的繁华背后,一条颇为安静的弄堂里,两盏红灯笼的屋舍之中,有蛇皮线的乐声传来。
那有别于本岛三味线的弦乐器,蒙着花纹漂亮的蛇皮,故而叫做蛇皮线,伴随着轻声的吟唱,在这个难得的雪夜之中,带来一种流转于时光的往日气息。身着华服,面敷朱粉的舞姬,正身段婉约地扮演着净琉璃小姐,那一段悱恻缠绵的爱情故事,被这容貌清丽脱俗的舞姬,演绎得如泣如诉,就是最心冷的人,看见那微蹙的眉心,也要忍不住怜香惜玉。
铺着铁网的黑石锅里,炭烧得暗红,石垣牛肉带着漂亮的雪花纹理,在炉子上兹兹作响,肥瘦层叠的豚五花滴下油来,滴在烧红的炭火之上,有一种奇妙的味道弥散开来。泡盛酒的后劲儿染得食客面色酡红,眼神迷离地看着昏暗的灯光里的舞姬,推杯换盏间有个木灵轻声说:“可不要随便约她们出去,她们是飞缘魔一族啊。”
不知内情的食客倒是吓了一跳:“飞缘魔啊!”随即转眼看看那弹蛇皮线的佳人与随声起舞的舞姬,果然都是眼波盈盈的美人。
可是,却是飞缘魔啊……
“飞缘魔是什么?”也有来自外国的神鬼客人对这个名号不曾听闻。
“啊,飞缘魔啊。”木灵叹了一口气,悄声解释,“是女囚化作的妖孽,通常都姿容绝美,但转以吸食男性的精气血液为生,被害男子都会当场死去,胫骨被她们拿走,打造器皿,炼化武器,总之是非常邪门的妖孽啊!”
“竟然如此!”那外国的神鬼摸了摸自己的小腿,仿佛那里隐隐作痛,但他又露出一脸的神往,“那其实只要打得过那些女人,不也是很刺激嘛思密达。”
木灵看了那外国的神鬼一眼,没有再回答。
那白衣飞缘魔舞姬媚眼横波地敛衣行礼,一曲终了,小步退了下去。
凌晨的国际通,除了几家居酒屋还亮着灯红,其余的华彩已经褪色,巷子里阴暗的墙下有娇滴滴的笑声和男人垂涎三尺的呼唤声传来,而后一声被闷在喉咙里的呜咽,将一切归于沉寂。片刻之后,一个身着红色金边扇纹浴衣的男人提着酒壶踩着木屐笃笃而来,随即,他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确认什么东西,拐进了那条巷子里。
“还真的是飞缘魔啊。”那人蹲在地上,以手托腮,看着眼前。眼前的地上有一具离奇尸体,全身血液尽褪,小腿被敲开,缺失了胫骨,“看来要把本地的鸦天狗赶快叫来了。只是可惜,我还不想牵扯进这些无聊的事情里面啊。这种事情,还是劳驾裙带菜小姐吧。”
又过了片刻,天边雪月,几只乌鸦扑啦啦飞了过来,落在了地上,一瞬间变作几个身着青黑两色相间新选组风格的男子,为首的那个低声问:“是谁报上来的?”
“是波之上皇女。”属下回答。
“波之上皇女,她这么晚出来做什么?”鸦天狗首领问,他随意地在墙上靠了一下,袖子上却被沾了一点焦黑的糊灰,嫌恶地拂去。
“那个,属下没有问。”鸦天狗的属下看着墙上的焦糊痕迹,又看了看首领的袖子,不敢多说话。
“……先把尸体带走,不要被人类发现了。另外通知大人,死的这个是熊女族的啊……唉,扯上他们,事情会变得十分麻烦了。”
“看样子,像是飞缘魔的手笔。最近不是有个飞缘魔舞团在这里表演?快去查查!”
“是!”几个属下齐声应着。
不麻烦的话,我就不会喊你们来了啊。
飞缘魔舞团,你们要是能查出来什么线索,才有鬼啊。
就算是没有脑子的花痴,也不会笨到在自己的家门口作案吧。
不过,都已经沾到了袖子,还不知道去查一查那墙上的焦黑痕迹?好歹,这里也算是犯罪现场吧。
摇了摇头,酒吞童子一笑,提着他的酒壶,坐着从波之上皇女的鲷鱼车,不紧不慢地往清平馆所在的方向回去。
鸦天狗们的振翅声闪了一闪,居酒屋里醉汉们离奇的歌声依旧,细雪渐渐停了下来,胧月出云,带着青霜一样惨淡的光晕。鲷鱼车上挂着花哨的手鞠,那漂亮的颜色在路灯下流光飞舞,映着车上冶艳的男子,面容灼灼,只是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手里的斗笠盏中酒已经满了,却没有喝。
一壶酒,一壶梦,章鱼壶里黄粱枕,雪夜月,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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