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蓝想了想,歪头看着梦里的前城主,叹了一口气。
若是没有这件事情,他也许,还不会死。
想到这里,蔓蓝起身下地,一挥手施法将那被子盖在前城主身上——尽管是梦,但人也可在梦里自我安慰,求得内心的平静。
只是,如果当初自己能更懂事,比如早一点加入清平馆这个大染缸,也许做事情就会更为稳妥,褪去天真。
大概就是因为怀抱着对王彦之的死的愧疚,所以自己才会做这种梦。
蔓蓝站在屋子门口,看着远方的雪山林海。
其实清平馆是可以穿越时间的,那么如果我要是回到过去,这一切……
这个念头,曾经在王彦之刚死的时候,反复想过,但时间的节点和太岁的史书里面的记载,却无法改变。
今昭知道王彦之死了,这件事情,便无法更改了。
可是……
“你醒了。”前任城主清冷里带着点儿温柔的声音响起,“什么时辰了?”
蔓蓝转头,觉得心情有点复杂,干巴巴回答:“快中午了。”
“你……”王彦之看着蔓蓝身上皱巴巴的衣服。
“我在椅子上睡着了。”蔓蓝撒谎。
“嗯。”前城主起身,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先回去换洗一下。”
事情,和真实并不相同。
在真实的记忆里,当时蔓蓝是尖叫着的,还跟王彦之打了一架,大哭了一场,之后很多天里,都十分惊恐,生怕自己怀孕了。
直到进了清平馆,她因为水土不服,有段时间肠胃不好,又开始怀疑自己怀孕,是玉卮发现了端倪,用一罐子梨花白撬开了她的嘴,然后找青婀用万能的硬盘,科普了怀孕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跨越种族的八荒狗们,如果不借由一些特殊的手段,是不可能怀孕的。
比如说一朵兰花和一朵彼岸花,就不属于一个根源,如果没有秘术或者圣旨之类的,想要怀孕,不能说不行,但是不是特别行。
不可能会有人类和普通的哺乳动物那么自然流畅的。
“真是傻得不忍回顾。”蔓蓝一边喝水一边鄙视自己。
不过,梦里不会这样了。
她从一开始,就否认了和王彦之睡在了一张床上,这样,也会没有机会,让王彦之心存愧疚,坚持负责。
这样的话,至少在这个梦里,他会拥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不会枉死在他守护的城市之中。
梦境里的时间,跳到了几天之后,那本该是王彦之向西王母提亲的一日。可是因为蔓蓝并没有承认同塌而眠的事情,王彦之也就没有想过提亲,两人和其余西王母的徒弟们一样,忙着给宴会打扫战场:收拾东西,打赏奴婢,给商户结账,诸如此类的零碎事情。
蔓蓝抱着幔帐的册子跟库房核对出入,王彦之则和那些提供席面的大酒楼结算席面招待白客之类的价格。两个人偶然遇见了,也与过去一样,寒暄几句,偶尔议论个师姐师弟的闲事。
时间又到了一年后,这本该是蔓蓝不能忍受在昆仑山的日子,不想面对亲事和现实,跑去清平馆躲避的那时候。可因为这梦里根本没有亲事,蔓蓝也就只是偶尔去清平馆找青婀和玉卮玩玩,自己则安心搭理她的百花谷,给琼华八宫各处添置花木,给清平馆提供点儿果子菜蔬。
那年在端午节相遇的那个端午,蔓蓝受邀和今昭等人一起去游玩,青婀想让蔓蓝也来清平馆,使尽浑身解数游说,蔓蓝还是没有答应,正如其余的没有被青婀拖到清平馆来的师姐妹们一样,说觉得昆仑山的日子挺好的。
“可是这里的生活更鲜艳啊!”青婀不服。
蔓蓝点头:“我也知道啊。”梦醒的她就是喜欢这种亲热的鲜艳,所以才留在了清平馆的。
可是这是梦里,时间恍惚快进,如一场电影里的蒙太奇桥段,她就是想看看,如果她不那么选择,如果她做了别的选择,会不会那个因为她而死的人,能幸运地活着。
这只是一种胆小的自我安慰,可这种安慰的诱惑力太大了。
大得蔓蓝在梦境之中,竟然无法拒绝。
之后,之后便是清平馆去了南北朝和唐朝的时候,那段时间特别平静,而且蔓蓝知道,等清平馆回来的时候,因为时空不同,所以其实清平馆并没有关门多久。但因为蔓蓝经历过,所以她还是觉得,清平馆关门这几天,是走了很久很久的。
再然后,是五都峰会,那份热闹蔓蓝还记得,但昆仑山里的日子,却是和昆仑山里的落雪一样的,平和,纯洁,不变。
冰雪不会消融,正如这份平静不会被改变。
蔓蓝开始觉得吧,这得亏是做梦,有蒙太奇效果,不然真的让她蹲守着一年年的时间,等着清平馆去了意大利又去了日本,还被丢在民国一阵子,她还真的撑不住——她早就习惯那种热闹,受不了这种平静了。
梦境里的画面,一晃儿就是清平馆从明朝回来,青婀寄来的土特产之中,有朱橚提供的各类药房和奇珍异草的种子。
那个时间,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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