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棠掩饰的哈哈一笑,“我这是想到别的事了。好了好了,你们夫妻两个好好恩爱吧,我也该回去了。”
“回吧,我看外头像是下雪了,你路上当心些。”周靓云嘱咐几句,就放若棠离开了。
若棠走到门口,回头一看,灯火通明的屋子里,陆正青与周靓云的脸都被喜烛映的红彤彤的,陆正青正低着头看周靓云,周靓云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踮起脚尖替他抚了抚微有些皱褶的衣襟,陆正青脸上的傻笑便更甚了。周靓云抬头看见他的笑容,忍不住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
若棠转过头,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慢慢的也笑了起来。
爱情是什么滋味,若棠以前或许并不清楚,她听不少人描述过,没有遇到楚千岚之前,也曾想象过,有过一点点朦胧的轮廓,却终究还是不明白。其实没有遇到楚千岚之前,她也没有想要弄明白,她觉得为爱生为爱死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那就像是毒品一样的存在,令人畏惧的裹足不前。
可是现在她似乎明白了,爱情其实没有那么神圣崇高伟大,爱情不过就是那一点灯火下的温暖实在,不过就是柴米油盐搭起来的生活,平平常常,波澜不惊才叫幸福的日子。
表姐与陆大夫,这两个她在意的人,都过上了幸福的日子,真叫人替他们开心。
生活中,不尽是不如意的事情,能感受别人的幸福,这也是一种幸福啊!
……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天一夜,若棠原想借着这场雪偷懒不去晋王府参加国安公主举办的那劳什子的赏花宴,谁料到了赏花宴这一日,雪不但停了,天气还出奇的晴好。
用过早饭,又磨磨蹭蹭了好一会,若棠才登上马车往晋王府去。
晋王府如今的情形,是国安公主与沈若兰各占半壁江山。
国安公主霸占着晋王爷的人,沈若兰则牢牢把持着晋王府的管事权,正牌的晋王妃却似突然销声匿迹,被世人忘记了一般。
这场赏花宴是国安公主筹办的,她也当自己是女主人一般,浑然不在意的坐在轮椅里,让丫鬟推着与前来的夫人姑娘们说说笑笑,倒是一点公主的架子都没摆。
若棠原本只是想露个面就走人,不想却被国安公主拉着手不放,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这位公主如今的表面功夫也做的十分好了。
“湘王妃能不计前嫌的过来参加我举办的赏花宴,我这心总算是能放下了。以前国安不懂事,有诸多的得罪,你可一定要原谅我。”国安公主满脸歉意的对若棠说道:“一会儿开宴,我再好好地给你赔罪。你喜欢喝竹叶青,我让人备下不少,还记得咱们两人头一回见面,就在太后的宫宴上喝了个痛快,今日,少不得也要与你喝个痛快才行。”
若棠似笑非笑的抽回手来,“百里侧妃的酒,怕是没那么好喝的。本妃近来身体有些不适,太医嘱咐要少碰辛辣刺激之物,百里侧妃的盛情,本妃怕是要辜负了。”
她这般当众不给情面,国安公主面上便微微有些尴尬,笑着道:“也不妨的,始终身体才是最要紧的!今日我那暖房里有不少并不应季的花,湘王妃倒是可以赏脸去看看,若有喜欢的,尽可以告诉我,我让人送到湘王府去。”
对于她忽然对自己这般盛情周到,若棠半点荣幸都没有,心里反而愈发警惕了起来。俗话说的好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趁着若棠这一愣神间,国安公主已经吩咐身边的丫鬟,“你快领着湘王妃去园子里看看花。”
若棠仔细一打量,那丫鬟并不是上回给自己带路的颇有些身手的丫鬟,但她还是不敢大意,“不必了。你身边缺不得人,晋王府我也算熟,自己走走就行了,不需要人陪着。”
原想着随便走一走就去找晋王妃的,一错眼就见方才国安公主身边的另一名丫鬟鬼鬼祟祟的往远远的假山那边走去,不一会儿,一个婆子也跟着过去了。若棠原不想理会,但看一眼低眉垂眼的吉祥,胆子立时大了起来,“好吉祥,你快过去听听,那边的丫鬟在说什么?”
吉祥站着没动,“主子说了,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您。”
“你看,我就站这儿不动,真要有什么动静,你一回头就能看见。好吉祥,你快去听听吧,回去我就给你做糖炒板栗,多多的,只给你一个人吃。”若棠使出最好用的糖衣炮弹来。
果然很顺利的就打动了这闷葫芦的好吃嘴儿,吉祥眨了眨眼睛,点点头,脚尖一点,便如一只灵巧的飞燕,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假山。
过了一会,若棠冻得脚趾头都有些发木的时候,吉祥才返回来。
他们兄妹二人也不知是天生的冰块脸还是后天养成的,反正无论何时,都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她用两种声调学着方才那两人的对话。
粗声粗气的,自然是后头去的那婆子的声音:“公主叫你无论如何想办法拖住湘王妃,不管怎么样,趁着今日人多手杂,是最好的下手机会。完了后将此事推到沈侧妃头上去,一石二鸟,同时除了两个心腹大患。总之,你定要小心点,别让湘王妃看出什么端倪来。”
细声细气的,便是国安公主身边那丫鬟的声音:“可、可是正院一直守得跟铁桶一样,公主能有机会下手吗?我还是有点害怕,那毕竟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而且,是王妃啊!万一王爷大发雷霆,公主是没事,咱们底下这些还能活命?”
“都说了,此事是要推到沈侧妃身上去的,你害怕个什么劲儿?再说,下手的又不是你,只是要你把湘王妃拖住一段时间罢了。”
吉祥还要往下说,若棠脸色铁青的制止了她,转身就要往正院去。
那奉命拖住若棠的丫鬟不知从哪里端来一盆水,正跌跌撞撞的朝若棠的方向走来,口中呼着道:“湘王妃,奴婢打了水来给你浣手。公主暖房里的花娇贵得很,需要净了手才好进去的……”
若棠冷眼看着她脚下一滑,那盆水就朝着她迎面泼洒了过来。
她一动也没动,身边的吉祥已经挡在她面前,用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解开身上的披风后,帅气的舞了几下,一盆水一滴不漏的全接在了她的披风里。
若棠连衣角都没湿。
小丫鬟张口结舌的站在那里,傻眼的看着冷冰冰的吉祥将披风里的手抖下来。
“就你这点手段怕是没办法拖住本妃了,回去告诉你主子,今日若是晋王妃有半点不测,本妃这一回绝不会放过她!”
刚走出国安公主的院子,就见沈若兰满脸泪痕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姐姐,姐姐不好了,王妃她出事了!”
若棠脑袋轰的一声响,该死的,没想到国安公主下手竟这样快!
“到底怎么回事?”若棠厉声喝道。
沈若兰可怜兮兮的说道,“今日府上有庄子里新送来的冬笋,王爷念着王妃爱喝竹笋火腿汤,便让我给王妃送些过去。我刚走到王妃院子里,就见向来足不出户的王妃正神色匆匆的要往外走。王妃怀着身孕,又天寒地滑的,我便上前想要劝王妃两句,奈何王妃心急如焚,也不知是为了何事。我正要跟上去,就听见丫鬟婆子们尖叫,说王妃滑倒了,已经……已经见红了。”
沈若兰抬眼看到若棠那红的几乎要吃人的凶狠目光,吓得浑身一抖,“姐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正院里的丫鬟婆子都可以作证,我送去的汤也可以拿去给太医验的……”
“闭嘴!”若棠恶狠狠地打断她,“太医请了没有?晋王爷死到哪里去了?”
“赵嬷嬷已经吩咐去请太医了,前头余夫人送了懂医理的婆子来,此时正在给王妃止血。王爷……”沈若兰似这才想起来一般,“对对,我这就去禀告王爷。”
说罢,拎着裙摆转身就往另一条道跑去。
若棠也不敢耽搁,她心急如焚,然而地面湿滑,她越是想快,就越是力不从心,急的她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忍不住挫败的低咒一声。
吉祥闷不吭声的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将她拦腰一抱,几个起落跳跃间,便到了晋王妃的正院。
若棠来不及感谢感叹一番,听着里头乱成一锅粥的声音与晋王妃隐隐传出来的痛叫声,急急忙忙就要往里跑,晋王妃每叫一声,她的脸就更白一分。
“怎么回事?”若棠一把拉住赵嬷嬷,“好好地,姐姐为什么要出门去?”
赵嬷嬷惊诧的看着完好无损的若棠,“有丫鬟说,您跌进了冰湖里,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王妃听了哪里还坐得住,无论怎么劝都劝不住,非要亲自去看……您没事?”
若棠骤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国安公主要丫鬟想办法拖住她!
国安公主那个贱人!
倘若晋王妃有事,她一定要活剥了她的皮!
“姐姐现在如何了?”听到里头晋王妃凄厉的惨叫声传出来,若棠嘴唇一抖,满布狠戾与恨意的眼神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梁嬷嬷正在里面想办法给姑娘止血……”正说着,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小丫鬟端着满是血水的铜盆匆匆走了出来,急声问赵嬷嬷,“梁嬷嬷问太医到底什么时候来?娘娘的情形,怕是不太好……”
满脸焦急与无奈的梁嬷嬷也跟着出来了,“赵嬷嬷,姑娘再是这般流血下去,只怕腹中孩儿难以保住!姑娘眼下需要止血,但是我……我想尽了办法,还是没用。倘若能请来早已致仕离开太医院的素有神针之称的扁老太医,以针灸止血,想来还能保住姑娘的孩子。只是这扁老太医早已回了家乡……”
若棠猛的惊醒,转身吩咐吉祥,“你跑得快,快去福仁胡同请陆大夫来一趟,好吉祥,一定要快!”
“湘王妃,这位陆大夫……”赵嬷嬷惊疑不定又紧张万分的看着若棠。
“陆大夫医术高明,他能救姐姐的,一定能救!我先进去看看姐姐……”
“湘王妃!”梁嬷嬷想要拦住她,“屋里污秽,您还是别……”
赵嬷嬷拦住了她,嗓音疲惫的说道:“你拦不住的。湘王妃与咱们姑娘情同姐妹,姑娘又是因为心急湘王妃才出的事,湘王妃心里怕是自责的不行了,不让她进去,她等在这里也不心安。让她去陪着姑娘,跟姑娘说说话,姑娘心里也不那么害怕。”
梁嬷嬷也连忙返身回到屋里,一进去就见若棠贴着门板一脸惊惧的瞪着晋王妃身下那被鲜血染红的床单。
一个人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这么多的血流出来,别说孩子保不住,只怕大人也很危险。
此时,奄奄一息满头虚汗的晋王妃忽然又发出一声痛叫,梁嬷嬷连忙扑了过去,“快拿参片来。姑娘您再忍忍,马上大夫就来了,您再忍一忍,不会有事的。”
晋王妃努力睁开眼睛,她的眼睫湿湿的,也不知是被汗湿的还是被泪打湿的,她一把拽住梁嬷嬷的手:“你让赵嬷嬷去打听打听,问问……湘王妃找……找到了没有?”
门边的若棠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上,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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