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归有,她这儿却极少用。一来,她这怡情楼怎么也算是这一行里有些名气的。靠的不单单是以色娱人,更多的却是姑娘们的技艺。
这个时代,妓并不代表娼。妓有些卖艺不卖身的意思,除非自己愿意,或者真碰上什么实在惹不起的大人物,才会有那入幕一说。只有娼,才是完全凭肉体混饭吃,在这一行里,算是等而下之的。
二来呢,此时投身青楼的,其实大多是愿买愿卖的。再就是一些家中犯了事儿的罪人家属,来自各个教坊司中。
故而,这位自称普济的高僧所说的逼良为娼,实在是有些过了。更别说什么,拆人因缘那话了。
好歹自个儿这是开的青楼好伐,巴不得园子里的姑娘都有自己想好的,结成一对一对的。这般长情的恩客,才是稳定的,也是能带来最大收益的。作为妈妈来说,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去拆散?
三娘子旁敲侧击一番,最终确定这位普济大和尚,跟对头并无半毛钱的关系,不由的哭笑不得。
既不是那种受人指使的,那就更不能轻易得罪了。没奈何,她也只得耐着性子,很是解释了一番。
只是不曾想,这位普济高僧似乎并不相信。气度森严的往那一坐,苦口婆心的一再劝着。话中虽未明确点明具体哪个,却是隐隐似有所指。
三娘子被嘟囔的筋疲力尽,好歹瞅个空儿溜了,自往后房中躲了。眼见的日头渐渐升高,又渐渐偏移,那正午都过了,可外面那位大和尚端的好耐心,竟尔仍是稳如磐石,坐在那儿就是不肯挪窝。
三娘子这个烦躁啊。麻痹的,老娘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怎么就碰上这么莫名其妙的事儿呢?她郁闷的连每日午时的小酌都没了心思,不时的在屋里转悠。
岂不知她这儿郁闷,坐在下面,表面上老神在在的普济大和尚更郁闷。
那混账小子让他来这腌臜之地,竟是要他来给这儿的妈妈讲经劝善,好开导那妈妈放过他看上的姑娘,却又不准他题名道姓。
他本打死也不肯应,可岳大官人只冷冷的抛出四个问题,便让他哑口无言,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你是和尚吗?还是正规受过戒的吧。”
“僧人普度众生,便该劝人向善,以助良善的吧。”
“妓女也是人,妈妈也是人,都是世间子民。我佛观世人平等,并无歧视,有这么一说吧。”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又有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言,这话能解释下不?”
普济无语。
就这么着,高僧登堂入室。以和尚而入青楼妓院说法,普济大师可谓此领域里的开山怪了。
只是大和尚面上沉稳,但眼瞅着楼里不时有留宿的嫖客,起身返家时看向自己的目光,大和尚便如芒刺在背,那份窘迫,直让他在肚子里将那小混蛋不知咒骂了几百遍了。
及到后来,三娘子抽身而走,偌大的厅堂中便一个和尚,端然独坐,濯濯光头与明烛争辉,二楼上各房里的姑娘们起身,都是推开窗扇,低笑着指指点点时,普济脸颊上已是不由微微抽搐,这忍耐真快要到了极限了。
直到正午过后,忽见大门处,有茶壶点头哈腰的引着三人走进,目光与其中一个少年人一碰,大和尚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那混小子,岳大官人,终于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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