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长的怒吼下,水手们被催的鸡飞狗跳,不一会便从原本的炮窗中深处了长长的划桨,水手们便开始拼命的摇动起来,跟着前面的小船,亦步亦趋。
想象中的暴怒没有袭来,让周大为又是庆幸,又是惊喜。只是这些都比不上看到家乡海岸土地的欣喜,他暂时没有思考刚才菲德尔举动的含义,只是热泪盈眶的一遍遍的看着周围的土地和建筑。
随着小船的引导,家乡号武装商船开进了一个港湾,停靠在一个码头旁边,然后降帆,落锚,搭上木板,一众人从船上下来。
很快,孙传庭带着人迎了过来,为了安全起见,他带了一队兵丁过来,崭新的鸳鸯战袄和皮甲,让这些虽然穿着旧式军服的士兵看起来依然精神无比,他们列着整齐的队列,长矛手在前,弓箭手在后,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方阵。
江苏城防将军是秦邦屏,他们身为秦良玉的弟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朱由校的嫡系了,京师的武库当中,存着不少类似的旧式装备,在建立新式中央军的朱由校面前,这些都是废品,因而都下发给了城防军。
身为当时仅有的三支城防军之一,秦邦屏着实分到了不少,尽数都武装给了手下,包括驻扎在港口的城防军。
从船上下来时,菲德尔起初还被整齐的步伐给震了下,但等看清楚他们的装备时,却有些啼笑皆非,一丝不屑挂上了嘴角,阵型在整齐有什么用,竟然用的还是弓箭,而且还是古老的长矛火器方阵,若是大明都是这样装备水平的,那我真的要建议总督大人,从美洲抽调陆军,攻占大明了。
菲德尔的表情,让熟悉这些西班牙鬼佬的周大为登时心中惊慌起来,他一看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外乎是劫掠还是占领。他是见识过鬼佬陆军的厉害,那排枪打过去,无论多少土人的冲锋都能给打退打散。
大明的军队固然阵型整齐好看,身上衣甲也鲜亮,但再厚的兵甲能和火器比么,一排枪过来,这些军队就要溃散了吧。
“这可怎么办才好?”周大为心中惊惶着,却毫无办法。只能在私底下暗暗为大明祈祷,让上天保佑自己的家乡,不会受到西班牙的侵略。
正昂首阔步而来的孙传庭可不知道到这两人脑海中转悠的念头,就算知道了他会付之一笑,开玩笑,这只是大明的二线部队,而且还是草创的二线部队,真正的精锐,正在北方逮着蒙古人猛揍呢。
蒙古人你们知道么,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却败在了我大明的开国皇帝手上,被丢盔弃甲的赶出了关内,回到草原上喝西北风去了。
正是因为赶走蒙古人,从蒙古人手上将天下重新夺回来,故而大明的正统性,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是得国极正的,这种法统,能够和其相提并论的,也就是汉朝了。
额,秦朝,秦朝也算吧!
对于大明,百姓很绝大多数年轻官员都是有极深的认同感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由校大刀阔斧的改革,虽然反对者甚重,但真正起来造反的还是不多,远比王莽新政来的要少的多。
更没有一个位面之子来和他争夺天下。或许曾经的王思远有那么的一丝迹象,但他却以及扑街了。
好吧,这些都是扯远了。
孙传庭微笑的看着当头走下的菲德尔,亚麻的发色和深蓝色的眼眸让他心下奇怪,不过他依然热情的欢迎道,“欢迎各位远道而来,本官是上海海关署的署长孙传庭,同时,也是这座港口的管理者,诸位有任何迷惑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
菲德尔微笑的点头,复杂的汉语,在他耳朵中成了一种虽然悦耳,但依然还是鸟语的范畴。
旁边的周大为虽然掌握了多国语言,但显然没有同声翻译的本事,等到孙传庭说完了,他才开始慢慢的翻译。
虽然传教士们纷纷在澳门驻留,学习当地的语言,以便自己的同行,但很显然,身为商人,而且还是规模不算小的商人,菲德尔常年在海上漂泊,在这次行动之前,他可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学一门复杂无比的语言。
真有这个本事,他就不当商人了,而是去当教士或者贵族的属官了。当然,身为西班牙人,菲德尔并不是很信任自己身边的这个翻译,但是没办法,懂得汉语的西班牙船长已经在前面连续两次的围剿中,随着他的船一起丧生了。
在这个时代,由于火药武器的落后,海战纵然已经变成了远程炮战为主,但时不时的跳帮战和近身肉搏并未被丢弃。
这一点从后世的电影,加勒比海盗就能看的出来。
因而,郑芝龙采取的战术并不显得多么的陈旧,最多是有些跟不上潮流,只是,这种跟不上潮流的战术,在他们数量庞大的战舰面前,显得极为实用和有效。
大量的战舰合围上来,任你大炮上百门,只要你战舰不足以一次性大量摧毁战船,那么就得忍受大量火船攻击和战舰的靠拢,然后发生跳帮战。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校要一直攒战舰的原因了,并不是不想进军南洋,只是力有未逮罢了。要说十几艘二十几艘乃至四五十艘战舰,西班牙、荷兰的东印度公司、英国、葡萄牙,他们都能拿的出来,但想想到了清朝,中国沿海还是在海盗的掌控下,就知道这个时候他们的力量了。
朱由校不是不想打击海盗,但现在却不是时候。
“总督大人,我们是来这里是带着善意而来的,是为了通商而来的。”菲德尔强忍着心中的不痛快说道。而后,周大为便将他的西班牙语翻译成他听不懂的汉语。在翻译时,菲德尔又升起了一股浓重的怀疑。
“这华人不会将我的话给歪曲吧。”他满腹疑窦的想到,心中升起了一股惊悸,多少战争就是因为外交话语的歪曲而引起的。
好在,和他想象的相反,对面的大明官员并没有勃然变色,将他扣押下来,只是笑着解释道,自己这边总督的称呼是不能乱用的,那时很高级的官员,自己只是一个港口的管理者,不是军政一把抓的总督。
这个解释,让菲德尔释然,但心中的疑惑更深了,掌管一个港口还算不算总督?那天天摆谱的马尼拉总督,手中财富多的数不过来的巴达维亚总督算什么?
不过,这点小小的疑惑并不能阻挡两方友好的交流,用后世外交术语来讲,大明的海关署长孙传庭和西班牙的大商人菲德尔进行了深入友好的交流,双方交换了各自对于通商贸易的意见,并达成了初步的协议。
在大概的了解后,孙传庭心下总算是送了一口气,看来大明三个开设海关港口已经声名远播,传到了外国人的口中,只要这次交易成功,那么未来来的人将更加的多。
“不过,看来通译的培养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着手准备啊,不然以后听都听不懂这些红毛夷人的话。”尽管菲德尔身上并无红色的毛发,但孙传庭依然固执的遵循了旧有的称呼。
“这个菲德尔身边的通译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选。”显然,周大为的人种和能力在交往的过程当中,被他给注意到了。
“菲德尔先生,这边请,让本官略尽地主之谊。”孙传庭伸手一引,第一个来吃螃蟹的人,待遇总是要好点的,我们的海关署长大人指望着对方将口碑给打出去呢。
“好的。”菲德尔从善如流的应道。
哒哒哒!
只是,这时,一骑快马在港口内疾驰,马蹄铁将水泥路面踩得铿铿作响,在他身后,一个斗大的令字迎风招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