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玺猛地抬头,心中大震。
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得上他?他真的……有这么好吗?
明心终于在他旁边坐下,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又继续道:“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慕容玺看着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明心继续道:“你输在,对自己没有自信。从小到大,你什么都去和慕容恒比,你总觉得他比你好,比你受宠。你怕自己的太子之位受威胁,于是处处比较,做什么都想压他一头,可你愈是在意愈是争强好胜,反而扰乱了自己的心。你慢慢变得急功近利,慢慢变得心胸狭窄,慢慢地失去了自己,也慢慢地失去了父皇对你的喜欢。
小时候,慕容恒做了一首诗,被父皇赞扬,从此你日夜不休地努力读书,为的就是能赢过他。慕容恒骑马射箭,你自己的身体明明不适合习武,为了赢他,你不顾自己的身体情况,拼命去学,骑马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还嚷着要继续学……
明心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悲痛道:“殿下,比了这么多年,你不累吗?为什么不能活得轻松一些?做不做太子,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慕容玺坐在那儿,半晌不言语。
这么多年比下来,不累吗?怎么可能不累?
做不做太子,做不做皇帝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其实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对权势富贵也没有那么浓厚的兴趣。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出生就是太子,他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否则,他会很丢人。
最初和慕容恒比的时候,只是觉得不能让他抢走他的东西,想变得更好,想超过他。
可渐渐的,事情变得不受他的掌控。他越来越不清楚自己要什么,当他派人给慕容恒下毒,毁掉他双腿的那天,他躺在床上,彻夜失眠。
他究竟想要什么呢?骨肉相残,他最初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可是事情发生到今天,他的心早已经被恨填满了。父皇越是喜欢慕容恒,他便越恨他。他越是想废掉他的太子之位,他便要对付慕容恒。
然而,随着慕容恒双腿恢复,随着那些之前有意向他靠拢的大臣们,纷纷又归入了慕容恒门下,随着父皇近日一次又一次给慕容恒立功的机会,他心里清楚地明白,他这个太子之位,恐怕是真的快保不住了。
但他心里恨怎么办?
他的痛苦怎么办?他无处发泄,所以他也想让慕容恒也痛苦。
事已至此,做不做太子都无所谓了,他只想将自己这满腔的痛苦和恨发泄出来。
他看着明心,嘴角挂着一抹凄惨的笑,“你问我,为什么要杀姜玲珑是吗?因为我想不出,比杀了慕容恒的妻子和他的孩子,更令他痛苦的事情。”
“可是天网恢恢,你觉得慕容恒会放过你吗?!”
慕容玺摇摇头,轻笑道:“无所谓,我既然做了,我就不怕他对付我。这太子之位我也不要了,无非就是一死,我慕容玺再不济,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明心哭着抓紧他手,“那我呢?我和孩子,你也不要了吗?”
慕容玺看着她,喉咙胀得难受,良久,才拍了拍明心的手背,哑声道:“慕容恒不会迁怒于你的,若我真的逃不过一死,你就带着孩子改嫁吧。”
明心听言,蓦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
“不可能的!慕容玺,你好好活着,你若是死了,我便带着孩子来找你!”
慕容玺一愣,眉心紧皱,斥责道:“你别胡闹!”
“那你就好好活着!”明心紧紧地握着慕容玺的手,满脸紧张地道:“你听我说,这件事情,无论到时候父皇怎么审问你,你都不要承认。皇位我们可以不要,但是命不能不要,我们的孩子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父亲啊!”
慕容玺知道,父皇会来审问他,但他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当天晚上,大内侍卫长便带了人来,说是陛下有请,有事情要问他。
单单问个事情,至于派这么多人来吗?
分明就是来抓他的。
慕容玺跟他们去的时候,明心跑过来,紧紧地抱住他,“记住我的话,我和孩子还在家里等你。”
慕容玺拍拍她背,“我知道了。”
走出东宫的时候,慕容玺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回过头,就见明心站在门口,眼泪蓄满了泪水。
慕容玺看着她,心脏蓦地一阵抽搐。他快步折返回去,一把将明心紧紧抱进怀里。
“殿下……”
慕容玺眼里落下一滴泪,哑声道:“若我这次能回来,我们就离开京城,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平平淡淡地度过下半辈子,好不好?”
明心强忍着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涌落下来,她不停地点头,“好,好,我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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