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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唐都大夫的外甥闻听舅舅在临淄被囚,起兵叛乱,被田单平叛。甥舅二人都被生擒。
高唐都大夫知道自己的罪过,主动带领外甥到王宫去向君王后与齐王建请罪,诚惶诚恐地伏地叩头:“罪臣带逆子请罪!”但是他的外甥身戴木枷站立在一旁,却并不下跪。
高唐都大夫的母亲与君王后的母亲本是亲姐妹,高唐都大夫与君王后二人是表兄妹,所以,那高唐都大夫的外甥也是君王后的外甥。君王后看见这个反叛的外甥至今还不认罪,大为恼怒:“好呀!你个混账东西,竟然敢反叛我了!”
高唐都大夫急忙代替外甥叩头请罪:“太后!他罪该万死!”
在君王后与高唐都大夫相见的时候,田单乘车奔向稷下学宫。望见荀子正在湖边散步,便走过来,拱手施礼:“荀老夫子!”
田单告诉荀子,高唐都大夫带着他的外甥到太后那里请罪去了。荀子敏感地觉察到此举定有所图。“我怕太后被亲情所动,会有什么变故。”田单说出自己的顾虑。荀子说:“他可以动之以情,你应当晓之以理。”
田单解释自己的难处。高唐都大夫外甥的父亲当年因为诬陷田单被先王斩杀。多年来,他们二人把田单视为仇敌。此时,他若出来说话,恐会被误解。荀子问他:“你害怕太后说你心中有私,是吗?”
田单加重语气说:“我更害怕因为我的话,让她更加看重私情,而放过罪犯。”
“啊!你不要说了。”荀子告诉田单,“此话我来说。”
高唐都大夫的外甥依然在君王后面前近乎疯狂地大声喊叫:“杀了我,赶快杀了我!”
“杀了你很容易。”君王后面对这样一个不驯服的外甥,气得顿足,她大声呵斥,“我告诉你,五年前你就该死!当年你的父亲犯罪,先王降旨,抄斩满门。唯有你逃跑不知去向。到今天方才见到你的面。你早就该死!”她回头手指高唐都大夫:“你隐藏大王判定的死刑罪犯,也该死!”
高唐都大夫唯诺连称:“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气愤过后,君王后仔细端详眼前她曾经喜欢过的外甥,一股怜悯之心突然生出,不由感慨:“五年了,五年了!你个畜生,五年前在王宫里,随意出入,任意玩耍。我作为你的姨母,喜欢你,宠爱你,娇惯你。你和你的表兄建儿是那么要好,就像是亲弟兄。可如今,你,不仅是一个逃犯,还是一个带领军队反叛的叛贼!”
“我恨先王那个老混蛋,也恨你!”高唐都大夫的外甥痛心直言。君王后惨然一笑:“好嘛!你恨先王,还恨我?”
年轻的外甥动情地倾吐内心积压多年的苦痛:“我的父亲告发田单罪状,他听也罢,不听也罢,好不该把我的父亲杀死,还杀我全家。如果不是我舅舅把我隐藏起来,我早就没命了。既然是已经死过的人,我还怕什么?我什么也不怕。我要闹一个天翻地覆,把田单,把你,把齐国大王,把所有伤害过我的人统统杀死,为我冤死的父亲母亲报仇雪恨!’’
高唐都大夫连忙制止:“你不要说了!”
“我要说!我要说!”年轻人继续愤怒地说道,“如今,我报不了仇,雪不了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快杀了我,快杀了我!太后!大王!曾经疼爱过我的好姨母,曾经和我一起玩耍的好表兄!你们手中有权,掌管着我的生死,你们说话,快说话,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吧!”说完,号啕大哭:“爹呀!娘呀!你们死得冤枉呀!……”
高唐都大夫被甥儿的倾诉所感动,上前抱住甥儿,二人哭泣不止。君王后与齐王建也眼含热泪。君王后动感情地说:“孩子!你的母亲是我的表姐,在众多的姐妹之中,我和你的母亲最好。所以,我也最疼爱你。你长得漂亮,可爱,又会说话,很讨人喜欢。你经常厮守在我的身边,姨母我常常留下最好的东西给你吃。你和建儿相亲相爱,一起读书,一起骑马,一起游戏。五年前,为那件不幸的事情,抄斩了你家满门,你的母亲无端丧生,我暗中也伤心流泪。可那是先王的旨意,没有办法呀!我早知道你还活着,因为爱怜你,才没有追究。我知道你很委屈,我想,有一天,有机会能把你宣进宫来,免去你的罪过,再让你重新继承你父亲的爵位。可是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呀!我们是这样的见面了!”
君王后失声哭泣,齐王建解劝母亲保重。君王后依然悲伤不止苦呀!人生在世,为何这样的苦呀?亲人不能和睦相处,亲人要生出种种怨恨,亲人要相互残杀,亲人要生离死别……”
君王后的话语让那年轻的外甥感动,他忽然扑向君王后,跪地哭泣,高声喊叫:“姨母!孩儿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我犯下的是死罪,你,你杀了我,快杀了我吧!^姨母!我有罪!你杀了我,我求求你,快杀了我吧!……”
君王后下了决心,严正敕命:“给他去刑!”
齐王建感到吃惊,不敢说什么。
高唐都大夫甥舅二人听到这样的话,不敢相信。
君王后再次发令:“给他去刑!”
宫人为年轻人解去枷锁。高唐都大夫暗示甥儿快去谢恩。年轻人急忙再次扑向君王后:“姨母!谢谢您!甥儿我错了,求求您,宽恕我的死罪吧!……”
君王后悲痛得说不出话来,紧紧地抱住外甥哭泣……
此时,宫人禀报,荀老夫子在宫门候见。
荀子走进宫来,拱手施礼:“荀况拜见太后与大王!”
君王后请荀子坐下。荀子环顾四周,知趣地说:“太后,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君王后立即说:“不,你来得正好,本宫遇到了难处,正想请你排解排解。”
君王后指着外甥对荀子说:“当年他的父亲告发田单谋反,先王以诬陷罪抄斩了他们全家,伤了他的心。这次,他带兵越过济水,要杀进临淄城,并非真正谋反,不过是想出一口气。”
荀子点头:“啊!……”
君王后继续说:“他是我的外甥。看见他,就想起死去的表姐,让我心痛难忍。他们全家的男女老少尽被抄斩,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咳!可怜,可怜呀!你说怎么处置他好呢?本宫很难呀……”
荀子再次点头:“啊……”
君王后又说:“本宫知道,他如今犯了死罪。可是,他原本是个很好的孩子,从小就喜欢他,疼爱他。如今让我传旨斩杀他,于心不忍呀!”
荀子问:“太后!你想如何处置呢?”
君王后说:“我想赦免他,可是……你看合适吗?”
“太后!亲人,亲情,如同手足,如同骨肉。生离死别,性命攸关,怎么能不让人生出恻隐之心呢?”荀子说得诚恳。
“荀老夫子!本宫心中错乱,没有了主意。请你给拿个主张吧!”君王后近乎请求。
荀子回答说:“是呀!一边是骨肉,一边是国法;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礼义,究竟应当如何呢?”
“老夫子!你说吧,我信赖你,听你的。”君王后诚恳地表示听从荀子的意见。
荀子有理有据地说道:“太后!一个人很难活到一百岁,而国家却有千年。为什么呢?因为援用了具有千年历史的可以信赖的一贯的原则。朝廷更迭,一废一兴,世事变迁;但是,只要能够运用这个一贯的原则去适应这些变化,就能够条理贯通,不至于出现混乱。因为无论世事如何变迁,这个一贯原则的基本内容是永远不会失效的。社会出现混乱,就是因为运用这个一贯的原则出了差错。社会安定,就是因为把这个一贯的原则运用得恰当。因此,根据这个一贯的原则来衡量,正确的,就可以去做,偏离了的,就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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