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最绝望的事,莫过于先从地狱被拉上天堂,然后又给一把推回去。
当他美滋滋的推开天堂的大门,却又突然发现,等待着自己的是恶魔。
胥齐水此时便是这种滋味。
今天的“探视”与平常的探监不太一样,甚至没有玻璃隔断。
来访者坐在会客室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背朝着铁门。
这是个陌生人的背影,以前从未见过。
来人竟不是自己的父亲,也不是叔伯或兄弟姐妹,胥齐水略有些疑惑。
但他并未多想,只寻思可能是自家家里找的代理人。
他都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论身家论地位,自己家绝不算差,在蜀川省内不说一手遮天,关系也基本通了天。
这六年却……
唉,虽然来得迟了些,但终究来了。
听见背后的开门关门声,沈崇转过身来,咧嘴一笑,“胥齐水,很高兴认识你。看起来,你好像过得挺不错?噗……”
他差点笑出声,是真的高兴。
这哥们也太好玩了。
那站在门口的男人,面色苍白如雪,体型瘦削,站姿略显诡异,整个人紧紧的缩成一坨。
在心理学上,这种形态的站姿表明这个人的戒备心极重,自我保护意识过于强烈。
他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不用开口说话,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娘炮。
沈崇暗自撇嘴,换别人他还能同情一下,但这胥齐水不值得同情,活该!
胥齐水犹疑不定的走上前来,坐沈崇对面的小凳子上,双腿并拢,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您是我父亲请来的律师吗?”
沈崇耸肩,“不,你想多了,我是林知书的未婚夫。”
胥齐水有点迷惘,“林知书?谁?”
沈崇略吃惊,“你不知道?”
胥齐水表情僵硬的想了很久,终于恍然大悟,略疑惑着问道:“是那个女人?是她?你……”
沈崇点头,“恭喜你,答对了。”
空气僵滞了大约十秒,随后胥齐水突然疯了般冲凳子上跳将起来,作势想往外逃。
可惜铁门被锁得紧紧的,他压根开不了门。
“开门!开门啊!让我离开这里!快来人!”
胥齐水声嘶力竭的咆哮着。
他真绝望了。
等了六年多,没等来救自己的人,却等来那个魔鬼女人的未婚夫。
这都叫个什么事!
为了活下去,再苦再难,胥齐水都坚持得下来,甚至其实渐渐麻木之后,他觉得这事其实没那么苦,眼睛一睁一闭就那么过了。
但现在他是真怕了,这人径直找来监狱,会面的模式还如此不正规。
这意味着什么?
他要杀人灭口!
挣扎过一阵子,发现逃脱不得,胥齐水自以为必死无疑,竟又回过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直往地上磕。
沈崇当真是半句话说不出口,他从头到尾压根就没动过呢。
实在没办法和这人交流,沈崇起身将他拽起,重新扔回凳子上,“你嚎什么?我说过要你的命了?我是有些事要问你,只要你好好答,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听明白了?”
“明白,明白。”
见他不是来取自己狗命的,胥齐水暗松口气,连连点头应声道。
“明白就好。现在坐直,我问,你答。”
“好好好。”
大半个小时后,沈崇起身离去,专程驱车来此,共计耗时得有四天,竟有种一无所获之感,他心里挺气愤的。
从胥齐水嘴里挖出来的东西没太多内涵,与林知书了解到的情况完全一致。
这撞枪口上的可怜虫真连老林的汗毛都没碰到,他得到的好处与付出的代价完全不成正比。
驱车离开定城监狱,往前开出去一截路,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后天色渐晚,沈崇索性把车停在路边,攀上车顶盘膝抱腿坐着,在脑子里重新思索整件事情。
他正努力的整合着所有资料,试图用自己强横到蛮不讲理的综合分析能力把一切来龙去脉理清思路。
比起林知书提供的定性的资料,胥齐水又告诉了他事件发生的准确的时间。
当时他本人为了救人,只顾着闷头骑车,林知书则醉醺醺的,后来虽然又被追来的保镖所救,但保镖却只能确定时间范围,不能精确到分钟与秒。
胥齐水与沈崇说事时,是这样的。
“我是晚上十点三十五分从酒吧走出来的,把人接上之后,再开车到那个地方,应该是四十分钟的时间,然后我就被人打晕了。那个人……”
沈崇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可能记不太清楚了,好吧就是我。”
这曾经的富少,如今的菊座真是呆呆愣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脑补了很多戏,无非就是落魄的二流混混机缘巧合救下豪门小姐,然后上演了一出跌宕起伏的感情长跑,并在数年后步入婚姻的殿堂。
身为“月老”的自己,非但没能落得任何好处,竟沦落到如今的命运。
他情绪顿时失控,当场嚎啕大哭。
哭过之后再求饶,却并没有用,沈崇只让他继续说时间。
经过精确推算,沈崇救走林知书的时间范围应该是那一天的十一点十五分,后来自己被打晕。
林知书被别人救走的时间,则应该是十一点三十分左右。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沈崇把下巴垫在膝盖上,目光呆滞的直视着远处天空,脑子里疯狂思索,试图找到原因,弄明白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关键的因素。
前身与孩子妈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十五分钟,并且基本全程都在骑摩托,哪怕因为时间久远而导致记忆渐渐淡去,也不可能弄错这点。
这点时间,太紧张了,根本不够发生任何事。
随着他不断的在心中回忆追溯,那段原本已经淡去的并未受到影响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他的答案越来越明确,前身绝对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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