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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咔嚓的白骨声响分外密集,倒下战死的隐族人尸骨都在杀伐的笛声中站起,跳跃,持兵刃反攻向曾经的战友。浩荡的笛声振风送得很远,音符一声一声地飘落堆叠在累累白骨上。那些砍杀的僵尸更加神勇地攻击,隐族人却动作缓滞,恐慌地后退如潮,一波接一波地倒下。
两侧渐次扬起的笛声犹如海潮不屈不挠拍打着堤岸,沈竹晞力在他身旁,早已提前封闭了六识五感,岿然不动如磐石,循着本能杀伐。他踏在府邸大门前的中心点上,以一根细长尖锐的白骨支撑身体。
沈竹晞神色空洞,然而手中的刀光却是雪亮的,每一次翻卷挥出,就有无数隐族人如大海中的落叶,被远远地抛逐、跌宕,全身骨头尽裂地跌倒在地。
笛声略略停了一下,忽然音调拔高,如同一线指向天际。
陆栖淮吹着一曲极耗尽心力,他全身都微微颤抖,清瘦的五指死死捏紧了玉笛,额头上滚落的汗珠在风雪里被转瞬冻结。笛声带来的后果是惊骇而显著的,一双双死人的手从地上攻向自己的同伴,簇拥在一起。那些隐族死去的战士不断发出低哑的鸣叫,毫无惧色,游荡拼杀,去而复返。
笛声仍在继续,和着朝雪浅蓝的刀光,连带着足下大地剧烈震动。
隐族这支先锋小队的统帅站在队伍的最深处,黑沉沉地蒙着脸,只露出黯色的瞳孔,仿佛两只狭长的探照灯,看着手下的两千人冲撞拼杀,眼神死死地定在那一身青衫上。
自从知道了撷霜君复活的消息后,隐族上下所有人,都歃血立誓要斩杀此人。他明明只是个青衫少年,却在千军阵前辟易奋怒,谈笑间挥刀决生死。
多年前也是这样,他和三位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同伴杀死了逾万的隐族人。统帅的眼里流露出刻骨的恨意,蓦地一挥手,他后方黑沉沉的石板轰然裂开,无数烟气升腾而起,陡然扩散,明亮的天,居然一寸寸黑了下来。
沈竹晞这时恢复感官,视线却被浓密的黑雾所阻隔,甚至看不到身侧的同伴。只有一线笛声轻灵飘忽,忽左忽右忽东忽西,让人琢磨不定。黑暗中,他无法及时地全力相护陆栖淮。
残酷的杀伐仍在继续,沈竹晞忽然听到身侧有清晰的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鲜血溅了出来,便听到陆栖淮闷哼了一声,显然是受了伤,笛声也在刹那间停滞了两个音符。
就在此刻,他陡然觉得周围的攻击变得急促起来,来自各个方向,甚至背后阴冷的白骨气息也在不断逼近——这样的黑暗阻挡住了白骨军队辨认敌我的能力,他和陆栖淮极易被误伤。
鲜血淅沥地滴落在履面上,是身侧陆栖淮的血,沈竹晞伸手扶住他后背,输入一缕温和的灵力,另一只手挥刀成圆,刀光密密地如同地网,将他们护在中间。
剧斗中,他无以为继,好在陆栖淮已经缓过来,再度吹响玉笛。在抬手的前一刻,他冰凉如玉的指节划过沈竹晞掌心,飞快地掠过扣出一个箭头。
沈竹晞飞身而上,足尖在隐族敌军挨挤的人头上一点,倏然间一刀挥出,刀光如雪,刺破虚无。笛声间音落下,他已一刀划出。
这是他全凭身体印象使出的一招“长夜别”——当年撷霜君踏行千山时,无形无痕而凌厉逼人的一式刀法。
手起刀落,他斩开了黑色的长夜。
天穹上黑雾织成的幕布从中崩裂开,嗤的一声,干脆利落如裂帛,天色明亮起来。朝雪那一瞬如白虹贯日,凛冽而下,所有人都仰首望着那一身鸦青长衫飘飘折折,携着刀光直掠如电,令人胆寒。沈竹晞显然已经在暗中窥伺了许久,如今一旦出手,压抑不住的怒火便喷薄而出,短刀挥洒过的每一处,清光冷练,摧枯拉朽,砰砰连声中,那些各持兵刃的隐族人被接连刺中跳环穴,委顿在地。
沈竹晞顺着雪原冷风施施然收刀,看见地面上有人闷哼着猝然滚落。
是那个隐族统帅,虽然是一身黑甲,却能看出全身是血,气息微弱。他跌倒在地下一米深处的地道,只露出一隙前额,一拥而上的白骨战士噼啪接连出手,锋利的兵刃从他颅骨洞穿而过,将人钉死在地下。
那种蚀骨的仇恨,即便是化作白骨,亦深入骨髓的每一处,无法泯灭消散。
统帅虽脑浆崩裂,死相可怖,余下的隐族军队却丝毫不动摇,反而血红了眼拼力搏杀,一波一波冲击着向前。死去的僵尸和活着的人混战在一起,场面无比混乱。
有更多的隐族人看出陆栖淮受了伤,一味吹笛,无暇防卫,簇拥着攻上来。沈竹晞回身去救,背后空门大露,反手一刀杀死拔剑扑上来的人。
然而,委顿在地的隐族人双目怒睁,染血的双手死死地卡住他的腿,在他染尘的鸦青长衫上印下深深的血手印。沈竹晞勃然大怒,一刀提起削下他头颅,然而,在头颅骨碌碌滚圆的片刻,那弥留的人居然用指甲重重地掐进了他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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