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总,什么事?”他点头哈腰地笑着。
“锦荣拨给六建的款谁接收的?”柳芳菲走向前,弯下身子,扶住了那个老人的手臂。
“使不得,使不得,弄脏了姑娘的手……”老人竟被吓到了,连连摆手,不敢让柳芳菲碰到他。
在他们眼里,老板都是高高在上、身份显赫的大人物,怎能让她扶?
“不脏,大叔。”柳芳菲固执地扶起他,老人感动地连连落泪。
刘贺国咽了口唾沫,又怕又恼,工程包干,钱款由锦荣按月拨给六建是没错,但大部分都被上头截留了,他也没办法。
“我问你话,没听见还是哑巴了?”柳芳菲霍然转身,强大的气场释放出来,冰冷的目光惊得刘贺国连退两步。
“是……是领导接收的……高,高总监……”他战战兢兢地说道。
“打电话给他,今天不把钱款发放下来,我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柳芳菲锋利的眼神盯着他,吓得刘贺国直冒虚汗。
“这……我试试,试试看吧。”刘贺国摸出手机,思绪顿了一下,指着办公室:“我进去找电话号码。”
“方柔,你盯着他。别让他耍花样。”柳芳菲冷哼一声。
刘贺国唯唯诺诺走进办公室,方柔立刻跟上去监视他。
柳芳菲环视一圈,提高音调向民工们说道:“各位,我是锦荣集团的负责人,我保证你们的血汗钱一分都不会少。今天我到这里来,是要暂停项目进度,短则半个月,最长不超过一个月,请大家相信我,相信锦荣,我们的项目已经耗资一点五亿,绝不会成为烂尾工程。我希望你们能理解这个决定,如果没有问题,请大家先回去工作。”
没有人动,许多人眼巴巴望着她,这样的花言巧语他们听过很多次了,许诺,拖延,借口,讨薪无门……直至自认倒霉,一分钱拿不到,白干一个工程。
“柱子,我说,叫大伙都回去吧……”那个被扶起的老人开口说话了。
“叔,没钱你叫大伙怎么有心干活?”王柱痛苦地攥紧了手中铁锹。
“我相信这姑娘,她不比刘贺国,咱就再信她一回。”老人说道。
王柱盯着柳芳菲几眼,狠了狠心,将铁锹往地上一戳:“干活!”
挖土机开始动了,人群渐渐散去,望着这些土里摸爬,黑瘦的身影,柳芳菲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怎么,过意不去?”林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
“他们应当得到尊重,我却连最起码的东西都不能保障。”柳芳菲轻声叹着气。
“这就是生存法则。”林天说道:“人活着,老实就要吃老实的苦,只有更狠,更坏,无法无天,才是生存之道。我们花了几十万年进化到食物链顶尖位置,不是为了做温和的食草动物,我们要吃肉,吃人,称王称霸,才对得起地球主宰的身份。”
“也许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刘贺国这样的人,应该……”
“应该遭报应是吧?”林天打断了她的话,背着手抬头看向天空:“不错,他这种人渣只能在工地上横行霸道,欺负农民工,但是没有他们,就没有城市高屋建瓴,繁华现代化。少一个刘贺国,难保不冒出更多的更坏的家伙取代他。”
“那也不能听任他胡来,欠薪不发!”柳芳菲赌气说道。
林天冷笑道:“他不敢不发,少一分钱,他过不了年关。”
柳芳菲回过头,闪亮的眸子细细盯着他。
“看什么?”
“你今天好像变了个人。”柳芳菲秋水般的目光看向他的眼睛,一瞬间却仿佛被那种无边的深邃吸入黑暗中,无边无际,沉沦在神秘的深渊……
一个人眼神中包涵的信息竟会如此丰富、神秘、张扬霸气、捉摸不透,一时间,柳芳菲竟把自己陷了进去。
那对深不可测的眼瞳忽然敞开了一丝笑意,玩世不恭的笑声同时传入她的耳中:“有吗?我觉得女人更善变,比如说你,白天一个样,夜晚一个样,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柳芳菲?”
柳芳菲眼睛快速闪躲了一下,又不甘示弱地扬着头:“你认为呢?”
“我觉得做人痛痛快快的好,总摆着一副冷脸,把自己藏在带刺的甲壳里,你以为你是螃蟹吗?”
“你才是螃蟹,横行无忌,总有一天要掉钳子!”柳芳菲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不不,有人说我是癞蛤蟆,我觉得这个挺好,癞蛤蟆专吃天鹅肉。”林天嬉皮笑脸地盯着她娇嫩的脸蛋。
柳芳菲被他盯得很不自在,恼道:“那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去找天鹅啊!”
“你不就是?”
“我不是……”
“那你是什么?”
“我是……要你管!”
两人正彷若无人调着情,当然,周围已经没有人类打扰他们,突然之间,一声刺耳的金属磨擦声在头顶响起,那是滑轮与绳索绞动的声响,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夏日阳光,沉重的危机感迎头撞来!
大吊车缆绳下挂着数十吨重的钢材,竟倾斜着向柳芳菲甩去!
庞大的钢铁阴影,无法估量的恐怖冲力,当她回头看去,一叠叠无缝钢板森然的刺目冷辉已然填满了眼眸。
死神又一次无比接近了她,砂土地上拉出切割灵魂的屠刀阴影。
柳芳菲甚至连挪动脚步都不可能,骇意充满了她的心房!
手腕骤然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拉力,这股力量之强,让她竟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是一片随风飘舞的树叶,完全颠覆在强大的自然威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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