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膜透析的效果,如邵恒预计的那样,并不乐观。自从失明的征兆出来之后,袁梦体内所有掩藏的虚弱,便再也抵挡不住的往外显露。
用邵恒的话说,袁梦的病是一种慢性消耗性疾病。这些年,维持的再好,内里也已经亏空的厉害。
取消腹膜透析,改换成血液透析,为此,袁梦又动了两次小手术。
一次是将置于腹膜内的管道取出,另一次是在颈部切开了条筋脉,放置了为血液透析所需的中心静脉置管。
天气渐渐热了,那根管子置在脖颈处,用薄膜敷料覆盖住,只露出顶端的接口。
沈蔓青特意买了条丝巾带来,松松的系在袁梦脖颈处,这么一遮,看着多少是不那么明显了。
血液透析的第一天,照例所有人都到场。
为了不让乐乐担心,所以每次透析的时间,都选在周一到周五的某一天,否则以那孩子的个性,是一定会吵着要来陪妈妈的。
血液透析要求相对腹膜透析,更加严格,邵恒建议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
顾及韩澈、梁骏驰的面子,照例允许他们隔着玻璃门等在里面,可以看见透析内室的情形。
那一种惊心动魄,相较于原先的治疗,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大型的紧密仪器,曲曲折折的管道,不知道是怎样连在了袁梦身上。当机器开动,治疗开始的那一瞬间,陪在外面的三个人都震惊了。
鲜红色的血液,沿着透明的管道,迂迂回回,缠缠绕绕,快速运转,从袁梦的体内流出来,经过透析机的处理,又重新回到袁梦体内!
第一次透析的时间,持续4个小时23分钟零6秒。
韩澈数着时间,两手的关节差点没让他折断!
沈蔓青和梁骏驰都在透析结束的第一时间冲进了内室,而韩澈两手紧握,没有跟上,而是转身出了透析室。
沈蔓青在他身后紧追着拉住他:“你去哪儿?她马上就出来了,你知道,她最想见的人就是你!”
韩澈扬手打落沈蔓青,红了眼咬牙说到:“放开!”
紧闭的牙关里,已是忍无可忍的悲痛!沈蔓青看得很清楚,这时候的韩澈和当年得知真真死讯的时候一模一样!
于是,只好放手。
韩澈从医院直接开车去了丝束疗养院,多年来维持的好修养,在这一次彻底崩盘,脑子里全是那些透明的管路里流动着的红色血液。
——他的真真,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韩澈找到邵婷的房间,里面没有人,问了打扫房间的护工,知道她这个时间正由护士带着在花园里散步。
韩澈二话没说,疾步冲出了房间,在绿草如茵的坡道上,找到了邵婷。她看起来精神很好,还不是的抬起头对着护士笑笑。
那笑容,刺痛了韩澈的眼!
真真正在经受着怎样的苦难,邵婷这个做母亲的知道吗?他管不了她是不是病了,过激的语言又是不是会伤害到她!
冲上前,一把拽起坐在轮椅上的邵婷。
邵婷像布偶一样连挣扎也不会,两眼呆呆的看着眼前暴怒的男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好了吧?你到底有没有病?你想起来没有?你有个女儿,韩初夏,韩初夏是你的女儿!
不对,她不姓韩,她不是韩溯的女儿,你告诉我,她到底是你跟谁的孩子!那个男人是谁?
你的肾不行,那个男人或许可以,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孩子?那个男人有没有其他的孩子!
说啊!你快说啊!”
韩澈像只受了伤的猛兽,浑身疼痛不已,无药可治。理智早已烟消云散,那些在乎的、不在乎的,统统抛在脑后。
他眼里看不到曾经爱护过自己的大嫂,只知道这个女人脑子里的记忆有着袁梦存活下去的一线生机。
邵婷当然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只是在听到“韩初夏”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皮略动了动,苦恼的皱了眉。
韩澈捕捉到这一幕,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块浮木,不管它撑不撑得住自身的重量,全然将它当做唯一的活路!
“想起来了?韩初夏,你的女儿!”
邵婷眼里闪动着眸光,嘴里反反复复念着:“夏夏,夏夏我的女儿,夏夏,妈妈……妈妈的宝贝夏夏。”
她依旧是疯言疯语,成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韩澈疯了般将她连人带轮椅推倒在地上,邵婷的身子一个后空翻,滚落在草坪上,疼的她当场哇哇大哭。
韩澈依旧不打算放过她,几步走上前,扯住她的长发,揪紧她的头皮。
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包括院长,企图上来阻止他这种不合理智的行为,但都被他喝退了。
他目眦欲裂的瞪向每一个人,那些人便生生顿住了脚步。
眼眶涨得生疼,灼热的气息射向邵婷:“你这个疯子!疯子!真真她就要死了,再找不到合适的肾源,真真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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