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乌单,是迫不得已。不杀他,南山不平。梁君侯已经将他的身体妥善安葬,并给他立了碑。级传视诸国,最后一站是乌孙,也是方便将他的级留给你。你好好安葬他。虽然他最后败了,这份毅力和勇气却值得敬佩。”
东方朔举起酒杯,既像是敬阿瑞堪,又像是敬乌单。“敬勇士。”
阿瑞堪忍了半天的泪水“哗”的一下涌了出来。她重新坐了下来,抱着乌单的级,泣不成声。
东方朔默默地看着,一声不吭。直到阿瑞堪哭声渐止,他才说道:“你恨梁啸吗?”
阿瑞堪摇摇头。“不恨。虽然我父亲和两个弟弟都死在他手上,浑邪部也毁在他手上,但是我不恨他。他在战场上取胜,而且胜得光明正大,是个真正的勇士。我的父亲和弟弟能死在他手上,不会被人耻笑。”
她抬起头,泪水涟涟,却又坚定无比。“我只遗憾自己不通武艺,否则,我会亲自向他挑战,为父亲和弟弟报仇。”
“我想他会欣然接受。”东方朔再次举起酒杯。“敬勇士。”
“敬勇士。”阿瑞堪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们不怕挑战,但是我们并不好战,我们更愿意结交朋友。”东方朔站了起来,走到阿瑞堪身后,双手轻轻按在阿瑞堪的肩上。“我们同样崇尚勇士,但崇尚勇士的原因却不同。你们的勇士喜欢掠夺弱者,我们的勇士则保护弱者。”
阿瑞堪低下头。“你是想让我劝猎骄靡向大汉称臣纳贡吗?”
“不,猎骄靡的生死,我并不关心。他是乌孙的昆莫,他有权自己做出选择。我关心的是你。你失去了父亲和两个弟弟,又失去了母族部落,我不希望你再失去丈夫,甚至还会失去孩子。覆巢之下,可没有几颗蛋能够幸存。”
阿瑞堪沉默不语。这样的事草原上天天都在生。一个部落战败,男女老少都会成为奴隶,被杀掉也是很正常的事,浑邪部的现状就是例子。如果乌孙亡国,她这个阏氏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和普通的女奴不会有什么区别。
“我就说这些。”东方朔拍拍阿瑞堪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如果觉得猎骄靡比你的父王更厉害,比天狼更厉害,那你就支持他,全力一战。如果觉得他没有这本事,你也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前途。我会在这儿呆两天,尽可能的说服猎骄靡。两天之后,我会离开。”
阿瑞堪点了点头。“好,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
夜晚,寢宫。
数十根巨大的牛油烛照得宫殿内纤毫毕现,浓烈的腥味薰得阿瑞堪直皱眉,可是猎骄靡却还是不肯撤下一枝。他站在巨大的牛皮地图前,一动不动的站了很久。
阿瑞堪坐在厚厚的皮褥子上,衣襟半掩。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奴跪在她身边,为她捏肩捶背。她看着猎骄靡,眼神失落,还有几分鄙视。
自从东方朔来了之后,猎骄靡就心神不定,连床事都半途而废,爬起来看赤谷城的防务图,似乎汉军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赤谷城外。
他已经被汉军吓坏了胆。阿瑞堪心中悲哀。他不仅不能和父王相比,不能和弟弟乌单相比,就是连弟弟狐鹿姑都比他强上三分。狐鹿姑毕竟有勇气和梁啸对阵,可是猎骄靡一听到梁啸的名字就阵脚大乱。
阿瑞堪想了起来,到目前为止,猎骄靡还没有和汉军正面交锋一次。
这样的人,能战胜梁啸吗?阿瑞堪觉得简直是个笑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猎骄靡转过身来,盘腿坐在阿瑞堪面前。他低着头,盯着阿瑞堪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不配做乌孙之王?”
阿瑞堪抬起眼皮,迎着猎骄靡的目光。“你觉得呢?”
猎骄靡无声地笑了,让女奴拿来两杯酒,递了一杯给阿瑞堪。“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不如你的父王,不如乌单,可是你别忘了,你的父王死了,乌单也死了,可是我还活着。”
“那不过因为梁啸还没有来,等他来了,你一样会死。”
“谁都会死,可是我至少不会像你的父王和弟弟那样死。”猎骄靡抬手,示意阿瑞堪稍安勿躁。“你别先急着反驳,我这么说,并不是看不起你的父王和乌单,而是我比他们更清楚汉人的狡诈。我想了很久,才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阿瑞堪哼了一声,不屑一顾。
“人们都说,你父王率领四千精骑追杀梁啸,最后却梁啸十余人斩下了头颅。可是有几个人去当年的战场看过?你去过吗,没有,我去过。”
“你去过?”
“是的,我去过。”猎骄靡无声地笑了起来。“你父亲虽然有四千骑,可是最后接战时,他身边只有几十人,比梁啸多不了多少,而且还被梁啸诱上了山。和汉人上山步战,你父王如果不是被气昏了头,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即使如此,他还是差点杀死梁啸。”
阿瑞堪端着酒杯,却一口也没有喝。她还是第一次听猎骄靡讲这些事。
“再说乌单。”猎骄靡灌了一大口酒。“他为什么不在若羌等着梁啸,却不远千里的赶去和梁啸交战?两军作战,却要逞匹夫之勇,与梁啸阵前决斗。他以为他是谁?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带上那么多人,等上那么久,他应该在梁啸刚来的时候,就去与梁啸决斗。”
“你知道吗,他们都死得其所,因为他们放弃了自己的优势,落入了梁啸的圈套。”猎骄靡一拍大腿,笑出声来。“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里等着,等梁啸来攻城。阿留苏攻过赤谷城,现在我想看看梁啸有什么办法拿下我的赤谷城。他想把我诱出去?嘿嘿,想都别想。东方朔想诈我,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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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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