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里艰难跋涉了两个月,梁啸出现在伽萨特斯河的上游谷地。
似乎闻到了故乡的味道,明珠显得比较兴奋,迈着轻快的步伐,在河边刚刚冒出嫩芽的草地上奔跑,不住地扬首长嘶,宛如欢笑。
希腊少年们也非常兴奋,他们有说有笑,不自觉的说起了方言。随梁啸入汉多年,他们大多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可是到了这里,他们一瞬间就恢复了本来面目,回到了那个牧马放羊的少年本色。
梁啸也觉得轻松无比。越过了葱岭,仿佛就离开了大汉。虽说汉武帝末期一度派李广利征伐大宛,可现在的大汉影响力还没有真正波及到葱岭以西。如果要说有影响力,那也只有他有资格做代表。
在这里,他可以活得更自在。
出了山不久,梁啸就遇到了大宛的斥候,得知冠军侯回来了,斥候又惊又喜,第一时间将消息报与当地官员。接下来的旅程梁啸走得非常舒服,有人接送引路,有人安排食宿,他最头疼的事就是每天的饮宴。对他这种不擅饮酒的人来说,与这些人打交道最大的问题就是喝酒。
葡萄酒是不容易醉人,可是醉了也真难受啊。
对梁啸来说,喝酒是苦差事,对那些第一次来大宛的人来说,到了大宛就是到了天堂。大宛人富足安逸,又热情好客,好酒好菜敞开供应,歌伎舞女也是挑漂亮的提供。虽说梁啸带了一千多人,可对于那些大宛富人来说,一样能招待得面面俱到。
骑士们享受到了最尊贵的款待,乐不思归。如果不是梁啸严令不得影响正常训练,他们不知道要喝空多少人家的酒窖。
一个月后,梁啸来到贵山城,副王昧蔡出城五十里迎接。
相隔数年,昧蔡多了一些白发,但精神更好了。看到梁啸,他大笑着迎了上来,握住梁啸的双臂,用力的摇了摇。“几年不见,将军就由一个普通的郎官变成了万户侯,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梁啸笑道:“副王别这么说,没有副王的支持,我哪有今天。看副王的精神矍烁,大宛这几年一定发展得不错。”
昧蔡哈哈大笑。“托将军的福。匈奴人被打残了,乌孙人缩回了天山,月氏人成了盟友,大宛四境太平,的确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昧蔡停了停,又眨眨眼睛。“阿留苏战死,也是一个好消息。”
梁啸会心地点点头。阿留苏太过强势,如果由他继任月氏王,大宛的确很难有好日子过。
“副王知道天狼是谁吗?”
“不知道,好像突然从天而降似的。这人是谁?”
“乌单。”
“乌单?”昧蔡想了一会,突然明白过来。“浑邪王?”
梁啸点点头。昧蔡眼中多了几分惊惧。原本他觉得天狼在葱岭以东横行,和大宛没什么关系。现在得知天狼就是乌单,他才意识到有多危险。乌单有了实力,肯定会和乌孙联手,再次攻击大宛啊。
“大宛又欠将军一个人情。”
“哈哈哈……副王,你这就见外了。且不说大宛是我大汉的属国,我们有保护你们的责任。就说私人交情,我能坐视大宛遭乌单毒手吗?别忘了,这里有我的公主和孩子,如同我的第二家乡。”
“那是,那是。”昧蔡大喜,拉着梁啸上车。他的大车很宽敞,里面还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堆满了酒和瓜果。看得出来,昧蔡现在生活得很滋润。他热情的邀请梁啸入座,满满倒了一杯酒。
“来,先替你接个风,等回了城,我就做不了主了。”昧蔡挤了挤眼睛,露出为老不尊的坏笑。“将军,你也要做好准备。公主等你等了这几年,火气可有点大。”
梁啸笑笑,举起杯,一饮而尽。
——
荼牛儿敲了敲车壁,向梁啸使了个眼色。
梁啸探出头,顺着荼牛儿的手指向远处看了一眼,站起身来。“副王,多谢你来迎我。本该借着这个机会,和你好好叙叙旧,现在看来,恐怕要改期了。”
昧蔡哈哈大笑。“无妨,无妨,你去吧。按理说,我是不该抢这个先的。”
梁啸下了车,跨上明珠,挥手示意荼牛儿等人留在原地,一个人催马而去。
伽萨特斯河边,一个白衣女子抱着一个小儿,骑着一匹白马,挽缰驻立,远远看去,仿佛画卷中人。看到那匹白马,明珠颇为兴奋,加快了脚步,扬首长嘶。
白马转过头,也嘶鸣了一声,迈开脚步,奔了过来。两匹马凑到一此,互相闻嗅着,绕着圈,打着转,摇首摆尾,说不出的兴奋。
梁啸看着洛绪丽,张开双臂。
洛绪丽笑了,手一扬,将抱着的孩子抛了过来。梁啸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将孩子接住。孩子伏在梁啸肩上,咯咯地笑个不停。“阿……翁,阿……翁。”竟然是汉话。
梁啸又惊又喜。“你教的?”
“我教的。”洛绪丽一开口,居然也是一口汉话,还带着一点吴楚口音。
梁啸更加意外,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温暖。洛绪丽得花多少心思,才能找到一个能教她这种口音的人?吴楚一带的商人一般都会出海,很少有到西域来做生意的。
“我的汉话说得怎么样,像不像你家乡的口音?”
“像,像。”梁啸感慨不已,跳下马,伸手将洛绪丽抱了下来,并肩而行。两匹马撒着欢,自己跑到一边去了。梁啸看看洛绪丽,又看看怀中的孩子,笑得合不拢嘴。“取名了吗?”
“取了,汉名叫梁羽,大宛名叫汉尼拔。”
梁啸眨眨眼睛,觉得有些不妥。“为什么取这两个名字?”
“你们汉人有个英勇无畏的将军叫项羽,迦太基有个让罗马人胆寒的将军叫汉尼拔。我希望我们的孩子以后像他们一样勇猛无敌。”
梁啸看了一眼怀中咧着嘴,笑得很天真的孩子。“可是这两个人都未能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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