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什么担心,无非是既想你阿兄拿下西域,又怕你阿兄尾大不掉,让他难堪。”
“阿兄……会这么做吗?”
“我不知道。”刘陵摇摇头,轻叹一声:“其实,我是不希望听到什么大捷的消息的。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你阿兄不是一个会藏拙的人,天子对他多有忌惮,如果不是因为西域情况紧急,天子岂能放他出长安。既然出去了,那就别再回来了。”
梁郁偷偷地看着刘陵。“阿兄不回来,你怎么办?”
刘陵淡然一笑。“我还能怎么办,做我的富贵囚徒呗。虽然相隔万里,总比一起做囚徒好。庄子说得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和你阿兄的情况就是如此。”
梁郁叹了一口气,双手抱着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其实……他们都是不世出的英雄,只可惜他们的想法分歧太大,最后恐怕难以善终。翁主,我其实和你一样担心,既怕战事不利,又怕战事太顺利。阿兄回京的那一天,也许就是他们决裂的那一天。”
刘陵转过头。“你也看出来了?”
“我别的本事没有,察颜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天子烦恼,不就是不知道如何处置阿兄嘛。阿兄有用兵之能,是罕见的神兵利器,可是对天子来说,他总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总怕会伤着自己,想用又不敢大用,着实煎熬呢。”
“你是怎么想的?”
“我?”梁郁愣了片刻,反问道:“如果翁主身处天子的位置,又该如何处置?”
刘陵微怔,白了梁郁一眼,歪了歪嘴角。“我看出来了,有人心动了,胳膊肘开始向外拐了。”
梁郁脸红了,不好意思的推了刘陵一下,嗔道:“翁主,看你说的,我胳膊肘再往外拐,还能忘阿兄和你的再造之恩?其实……”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是可怜他。”
“可怜他?”
“是的,你想啊,他身边那么多女人,何尝有一个是为他着想的?哪怕是有血肉之亲的母后,都不过是为了田家、王家的富贵着想,时常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与他争吵。宫里如此,宫外也差不多,那些大臣嘴上说得漂亮,可是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刘陵眨了眨眼睛。“也不完全是,至少你阿兄就不是。”
梁郁沉吟不语。
“如果只是为了富贵,你阿兄爵为冠军侯,食邑万户,又何必再远征西域?”
“那阿兄究竟想什么?”
刘陵转过头,盯着梁郁,眼神渐渐地变得严厉起来。梁郁被她看得心虚,避开了她的眼神,抿紧嘴唇,一声不吭。刘陵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忽然轻笑了一声。“天子果然好手段,不仅策反了你,还反过来试探我们的心意。”
“不……”
刘陵抬起手,拦住了惊慌不已的梁郁,笑道:“文姬,你不用紧张,别人不能理解你,我能理解你。面对天子,没有几个人能挡住他的攻势的。你被他说动,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梁郁窘迫不已。“翁主,你真的……不怪我?”
“怪你作甚,为情所困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人。”刘陵伸手揽着梁郁的肩膀,轻轻晃了晃。“恭喜妹妹,终于有一个能让你动心的人了。这样一来,我也放心了。”
梁郁如释重负。“你放心什么?”
“放心你有了归属,不会对我有威胁了。”刘陵咯咯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你阿兄有想法,只不过碍于兄妹的名份,不好提罢了。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也是想为你阿兄出力。”
梁郁顿时面红耳赤,本想分辩,却又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其实我也劝过你阿兄,让他干脆收了你做妾算了,是他不肯,怕委屈了你。”
“翁主,这怎么行,我们可是同姓。同姓不婚。”
“同姓不婚?”刘陵皱皱鼻子。“你阿兄是从母姓,他究竟应该姓什么,谁知道?反正不可能姓梁,你们算什么同姓。你是自己不知道,还是以为我不知道?”
“呃——”梁郁语塞,随即又掩着嘴笑了起来,斜睨着刘陵,说道:“翁主,你真的劝过我阿兄?”
“这还用骗你?”刘陵白了她一眼,随即又会过意来,伸手轻轻地拧着梁郁的鼻尖。“好啊,居然怀疑起我来了,我用得着骗你?就算没有你,你阿兄身边也不是只有我,我拦得住你,还能拦得住别人,还能拦得住万里之外的大宛公主?”
梁郁娇笑着,连连讨饶。两人笑闹了一阵,梁郁叹了一口气。“为什么男人可以妻妾成群,我们女人却只能嫁一个人,真是不公平。我觉得,男人、女人都应该一个样,男人只准娶一个女人为妻,女人也只准嫁一个男人为夫,一夫一妻,正如一阴一阳之道。”
“等等。”刘陵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示意梁郁别说话。梁郁连忙闭上了嘴巴,看着刘陵。刘陵想了很久,这才慢吞吞的说道:“我好像听你阿兄说过,有一个地方就是这样的,一夫一妻,男人不准纳妾,和女人一样从一而终。”
“是么,我怎么没听阿兄说过?”
“嘻嘻,你当然没听过。”刘陵的眉毛扬了起来。“他是喝醉了酒,在梦里说的。等他醒了,我再问他,他却推作醉话。现在看来,恐怕不仅仅是醉话这么简单呢。”
梁郁的眼睛也亮了。“难道……真有这样的世界?”
刘陵转着眼睛,笑而不语,嘴角却微微挑起。
万里之外,刚刚练完导引术的梁啸忽然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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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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