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我就是从她那里知道和你们起冲突的小姐是小祝融的女公子。防风小姐十分客气周到,还向我道歉,说不知道是俊帝陛下派来的人,不过太客气周到了,反倒让人觉得……”蓐收摇摇头,“反正回头得提醒王子多加小心。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防风小姐是大荒内数一数二的暗箭高手。”
小六说道:“以当时的情形看,防风小姐肯定是想装糊涂杀了颛顼王子,可大概突然发生了什么,神农小姐竟然阻止了防风小姐,救了颛顼王子。”小六可不相信是神农小姐的善良,这些久居上位的公子小姐,因为从小就手握生杀大权,自然而然地养成了对微贱生命的不在意。并不是说他们冷血,只是一种生活环境决定的习惯,就如有钱的人不在乎钱,没饿过肚子的人不知道珍惜粮食。
蓐收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道:“其实,我已经派人设法打听了具体过程。”
小六并没觉得意外,像赤水氏这样的大家族,俊帝不可能不关注,也不可能没有眼线。真正机密的事情不见得能知道,但一个冲突的始末却应该能打听清楚。
蓐收看小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情从容,并不主动探问,不禁心内暗赞了一声,难怪俊帝和颛顼都对他另眼相看。蓐收说:“据当时在船上服侍的婢女说,船上的侍从们碍于小祝融的规矩,不敢在秋赛期间动手惹事,却暗中兴风作浪,帮助防风小姐。王子不识水性,吃了大亏,被防风小姐射中后,身子沉了下去。本来神农小姐已经下令开船离开,可此时从湖下浮起了一管洞箫,神农小姐看到洞箫后,据说愣了一瞬,突然就跳进了水里,把王子从湖下给捞了起来。”
小六双手托着下巴,怔怔发起呆来。
蓐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在想什么?”
虽然刚才阿念没有讲述湖上琴箫合奏的事情,但蓐收不见得不知道,小六给蓐收细细讲述了一遍,说道:“我在想那位神农小姐是否很善于抚琴。”如果神农馨悦是那位和颛顼琴箫合奏的人,她看到洞箫救人,就说得通了。
蓐收说:“这倒不清楚,不过贵族子弟们或多或少都会学点音律。”
小六笑了笑,展着懒腰站起来,“我再去好好睡一觉。”快要出门时,她停住脚步,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不经意地问:“涂山家只防风小姐来了吗?”
“璟公子也在。”
小六不在意地“哦”了一声,走出屋子。
早上那一觉是靠着草药强行入睡,睡得并不好。下午这一觉倒真是睡得很酣沉,小六一直睡到快吃晚饭时才起来。因为睡了一天,没什么消耗,不觉得饿,懒得吃晚饭,捧了一碟子水果坐在廊下吃。
虽已是秋天,天气却还未冷下来,秋风中的凉意吹到衣衫上,让人只觉清爽轻快。
阿念也吃不下饭,看小六吃得香甜,也拿了一碟子水果,和小六隔着一段距离,也坐在廊下吃。
小六看她眼圈发黑,显然下午仍然没休息好,说道:“让婢女给你煮点酸枣仁汤,再喝碗羊奶,好好休息一晚。”
阿念只吃,不说话。
蓐收走进来,笑说道:“今日下午的比赛很精彩,你们明日去看比赛吗?想看哪个家族可以现在就告诉我,我来帮你们安排。”
阿念想了想说:“好啊!有高辛四部和赤水氏的比赛吗?我想去看看。”
蓐收苦笑,“有是肯定有了。”
小六自从灵力被散掉后,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就了无兴趣,可以不用陪颛顼去看,简直心中暗喜,所以赶忙摆摆手,“我白天睡多了,今夜肯定睡得晚,明天只怕要晌午后才能起来,你们去看你们的,不用管我。”
蓐收道:“秋赛一共有六天,就算明天不看,也还有四天可以看,而且越到后面越精彩,你好好休息,不必着急。”
第二日,小六果真睡到晌午才起来。
驿馆内静悄悄的,想来大家都去看比赛了。小六懒得麻烦厨房开火,跑去街边摊子上吃。
她要了一碗河鲜汤饼,汤头炖得十分鲜美,乳白的汤汁,嫩绿的葱花,小六吃了一碗还不够,又加了半碗才吃饱。
小六吃完后,只觉心满意足,看墙根下有不少老人在晒太阳,或席地而坐,或袖着双手蹲着。小六跑过去坐到地上,边晒太阳,边眯眼看着河上的船只来来往往。
有船从河上过,一个青衣男子坐在船头,背对着小六,和另一个蓝色衣衫的男子欣赏着岸边的风景。
熟悉的背影让小六立即认出是璟,小六知道他看不到自己,所以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
璟却忽然扭过了头,向着岸上看过来。小六没有动,依旧懒洋洋地坐着,懒洋洋地看着他。小六不知道璟有没有看到自己,只看船渐渐地行远了,一抹天青色渐渐地隐入了熙攘红尘中。
他知道她在赤水城,她也知他在赤水城,可再不能像在清水镇上一样,挥挥手,大叫一声十七,他就会出现在身边。
小六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反正身边晒太阳的人已经换了几拨。又有人走了过来,轻轻地坐在小六身旁,熟悉的药草香淡淡地飘来。小六没有回头,因为知道,即使看到了面孔,也是假的。她微笑地看着船儿行过,心中透着一些若有若无的喜悦。
半晌后,小六低声问:“不怕人跟踪你吗?”
“我的祖先是狐,只有我追踪别人,很少有人能追踪我。”
小六想起第一次被相柳抓走,是他找到了她,第二次被颛顼抓进地牢,也是他找到了她,他好像的确非常善于追踪。
小六问:“你没有去看比赛?”
“涂山氏并不善于与人打斗,每次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谈生意和招揽人才。”
小六不再说话,十七默默地陪着小六晒太阳,小六虽一直没有回头,却一直能嗅到他身上的药草香,令人安宁。
直到夕阳映照在河上,十七轻声说:“我得走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也该回去了。”
“那你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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