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小刀割大腿上的肉,再用烟头烧焦伤口——我已经吃了三块了。”
许友的肠胃翻江倒海,全身不停地哆嗦。
他换了一个思路。
有些弱小的动物,被强大的动物咬住了尾巴或者大腿,为了保全生命,会把那部分身体舍弃。
假如,被困的人注定第十天可以获救,而他只能活到第七天,另外三天怎么办?
放弃生命?
以缺保全?
……可是,这个人接下来怎么办?
他继续在黑暗中吃自己的肉?
他不怕许友争抢?
他会一直吃下去,直到两条腿只剩下白惨惨的骨头?
吃完了两条腿吃什么?
许友怀疑他的腿已经露出骨头了。
现在,突然进来了另一个被困者,这个人有血有肉……
许友忽然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危险。
而黑暗中的对方似乎也感到了危险。
他们都不说话了,气味古怪的空气渐渐凝固……
此时此刻,两个人对血肉味都比蚊子还敏感。他们静默着,那似乎是一种进攻前的静默。
许友一直没看见对方的长相,对方也一直没看见他的长相……
这个人手里有小刀。
许友有体力……
许友身下有一块坚硬的石头,一直硌着他,他实在忍不住,轻轻动了动。
他马上感到,对方也警觉地动了动。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和地点,一个大一点的动作,就可能引发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这里是个不正常的世界,气氛不正常,心态不正常,举动不正常……
时间还早着呢。
终于有一天,两个人会熬不住,变得狂乱,失控,歇斯底里,互相啃咬……
为了消除对方的警觉,友好一下气氛,许友想跟他聊聊天。他对着黑暗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在黑暗中答:“孟建立。”
“我叫许友,湖南人,在这里当兵。你是暴当村的人?”
“不,我在县里。”
“你在什么单位?”
“原来在亚麻原料厂,半年前下岗了。”
“我们部队就在你们厂旁边啊。”
“炮兵团?”
“是。我们经常去你们厂搞联谊活动,说不准我们还见过面呢。”
“有可能。我记得有个兵弹吉他唱歌,特别棒。”
“那就是我啊。”许友有些激动了。
“他瘦瘦的。”
“我就是瘦瘦的,没错儿!”
“唉,没想到,我们在这儿遇到了……”
“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出去!”
“不,没有希望了……”
田纳西·威廉斯说:两地之间最长的间隔是时间。
黑暗的时间,更加漫长,它可以扭曲一切。
整个绿松石矿井多处塌方,几乎都堵死了。
地面上的营救人员红了眼一样朝里挖,用十三天的时间才清通了几百米的坑道,找到了许友。
许友还活着!
……而那个孟建立已经死了,他身上的肉所剩无几,多处的骨头都裸露着。
许友一见到阳光,就疯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