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寮房只住着长老一个人,由于这扇门总是关着,很少被人推开,这时候,它被小和尚推开,从门缝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小和尚闪身进去,剩下林仕森安静的守在门外等着召唤。树上的鸟叽叽喳喳的叫着,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在林仕森心里千呼万唤之下,那小和尚终于出来了,他先是双手合十行礼,然后说:“施主久等了,师傅请你进去。”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仕森小心翼翼地走进这个长老寮房,一进门,他看到正在闭目打坐的金旭法师,便扑通跪倒在地,像个犯错的孩子,说:“政委,我来了……”紧接着,他的眼泪夺眶而出,痛哭流涕地说,“政委,我来看您来了!”
金旭法师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坐在蒲团上。林仕森止住哭泣,一声不响的等着金旭法师睁眼说话。房间里的案桌上,一只高香的弯弯的香灰断了,只剩下短短的一截香头即将燃尽,香烟袅袅,飘出窗子,阳光也从那窗户照进来,斜射在林仕森身上。整个寮房还是显得不太明亮,空气很幽香,林仕森跪在地上,望着在蒲团上打坐的政委,就像是对着一尊佛像跪拜。
良久过后,案桌上的高香燃尽了,最后一缕幽兰的香烟飘出了窗外。林仕森看到金旭法师缓缓地睁开眼睛。他走过来,扶起林仕森,说:“林施主快快请起。”在听到金旭法师的话时,林仕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撕心裂肺。金旭法师领着林仕森在禅椅上坐下,再斟了一杯清茶递给他,然后,自己也斟了一杯,浅浅地呷了一口,说:“林施主,看来你还没有忘记老衲。”林仕森颤巍巍的端着茶杯,低声说:“我一时一刻也不敢忘记政委。”金旭法师忽然眼前一亮,眼神严厉的盯着林仕森看,林仕森被盯得心里害怕,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下头去。
金旭法师长叹一声,说:“林施主,你还知道你是谁么?”林仕森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回答:“柳松。”他说出这俩字的口气极轻极薄,声若蚊蝇。金旭法师伸手抚摸着林仕森的头,像是安慰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和蔼地说:“很好,你还知道你是谁。说吧,你有啥事要问?”
林仕森低头不语,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不说话,金旭法师也不动声色,一脸沉寂的表情。过了片刻,林仕森长吁一口气,悲哀地说:“政委,我来赎罪了……”金旭法师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他平静地问:“柳施主,你何罪之有呢?”林仕森说:“肇事逃逸。”他苦涩地说出这几个字,心里当真用了很大的勇气。他说,“我不该啊,不该逃掉,更不该隐瞒这么多年,还连累了政委您呀……我错了!这么多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良心谴责自己,我想找人倾诉,可又不敢说,我只敢跟政委您说,可我有没有勇气来见您,现在鼓起勇气我来了,应该还不算晚吧?政委,你惩罚我吧,您惩罚的越严厉,我的良心越能够得到救赎。”他说着说着,便伏身跪倒在金旭法师脚底下,金旭法师盘膝而坐,闭上眼睛,不动心神。林仕森双手抱着金旭法师的双腿,痛哭流涕地说:“政委,你可知道我这两年来受尽了折磨,我每月都要做好多场噩梦,我总被一个女鬼纠缠,两年来,这些噩梦总是一个内容,她要我偿命,我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个噩梦和我那次车祸有关系,我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可是……可是,我不想让人知道,不等于我内心没有悔过的想法……”
当听到林仕森说出这样的话,金旭法师缓缓睁开眼,眼神看着苍茫的远处,语气缓慢,非常慈悲地说:“大错已铸成,全因老衲而起,还是让老衲来偿还吧。你起来吧,请坐在椅子上!”林仕森抹了两把泪,抽泣着站起来,在旁边的禅椅上坐下。金旭法师长叹一声,说,“因果报应,如影随形,丝毫不爽。你现在叫林仕森,早已不是柳松了,也不要管再我叫政委了,老衲现在的身份是个僧人。”
金旭法师走到书架旁,取下一本陈旧发黄的《金刚经》递给林仕森,说:“如是林仕森,既非林仕森,是名林仕森。如是柳松,既非柳松,是名柳松。”林仕森不明白金旭法师的意思,他不唸声。金旭法师说:“人名只是个代号,你已经改名改姓叫林仕森,那你便是林仕森。我且问你,林仕森是何等人,与你相比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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