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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廨的正堂里,深红的案几前,赵君锡探着身子,眼神很是凌厉地看着种咏。
他要让种咏即使躺着,也看清楚他的脸。看清楚他的脸上,那严肃的表情,一次来震慑种咏,让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虚言。
显然,赵君锡的震慑是有用的。
种咏并没有隐瞒什么,将大顺城前西夏人的死因原原本本说了清楚。
说完之后,种咏便闭上了眼睛。他实在太累了。这些天被看押着,日子并不好过。时不时遭受姚兕派来的人鞭打,连饭食都吃不好。加上沈耘刚才对伤口的清洗,这会儿眼前越来越昏暗。
看着种咏就此昏迷过去,赵君锡摆摆手,示意士卒将他和刘甫一道抬到房舍里休息。到了这个时候,赵君锡的目光再度盯在沈耘身上。
这会儿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沈耘是纵火了,但完全不具备将五千西夏兵马全都烧死的可能。
死死盯着沈耘足足看了半刻,赵君锡这才点了点头:“沈知县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本官此次的差使,也要宣告结束了。不日某便会传书到京中,将此次查察的结果禀明陛下。”
当陕西路的大军来到大顺城之后,戍守的兵丁已然达到了上万人。这下子再也不怕大顺城被攻破了,赵君锡便带着沈耘,匆匆回到了安化县。
时间匆匆过去一个月。大顺城虽然屡经西夏人的侵犯,但是最终都屹立在庆州的北方。而在赵君锡回去之后不久,刑部也通过了邝家三兄弟被斩首的请示,当斩首的那一天,真个业乐镇的百姓都前来围观,无人不拍手称快。
李圭复当然将沈耘视为卡在喉咙中的一根刺。然而,他却再也没有找到报复沈耘的机会。相反,因为刘甫在伤愈之后,忽然想陕西路帅司提供了李圭复当初交给李信的方略,使得他被朝廷贬斥到保定军做签判去了。
这件事情也出乎沈耘的预料。
当日自己派人询问李信,结果他说方略遗失在礓诈寨。谁知道这厮是因为信不过沈耘,还想要找个机会洗脱自己。却万万没有想到李圭复对那份方略追查的极紧。
与刘甫做了一场交易,李信在狱中自尽。
沈耘只能嗟叹,这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这件事情,沈耘也就是想想便罢了。现在最让他关心的,是安化县百姓上半年的青苗贷钱。虽说几个月时间,庆州的柜坊已经开了号,可是先前的债务还是要结算清楚。毕竟柜坊属于皇商,而青苗贷纯属官府操持。
就在沈耘和户曹仓曹一并操办此事的时候,县衙外忽然来了一批快马,到了县衙门前,来人匆匆下马,冲着门前当值的差役急声叫到:“府城寨镇寨官曹琇,有要事禀告沈知县,还请快些通传。”
镇寨官的权柄不小,何况还说是有要事。
当中一名差役将曹琇引进后衙,倒了茶水让曹琇稍加休息,自己便跑到户曹那里,匆忙知会沈耘。
“哦,曹琇要见我?”沈耘愣了一下。
自从他上任之后,和曹琇也不过见了三面。但现在忽然告诉自己,府城寨有事情。沈耘开始琢磨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引得曹琇如此。
匆匆来到后衙正堂,沈耘便看到曹琇牛饮着杯中茶水。见沈耘进来,紧忙放下手中的杯子,起来躬身拜道:“下官曹琇,拜见知县。”
“罢了罢了,”沈耘摆摆手,示意曹琇起来,随即追问:“听差役说,你有要事禀告,却是所为何事?”
提起这个,曹琇的面色顿时严肃起来:“回县尊的话。却是我府城寨那些百姓,与相邻的环州通远县共用一道河水灌溉。秋后百姓们正要浇水,这不,两方争水不公,通远县马岭镇的百姓居然高筑堤坝,彻底阻断了马岭水流进府城寨。双方因此争执起来,数日不休。今日居然引发了械斗。”
械斗,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因为一旦出现,就意味着肯定会死人。
沈耘从安化县的县志中看到过府城寨和马岭镇的恩怨,只是这段时间实在忙的昏了头,以至于这么大的事情都给忘了。
不过,让沈耘疑惑的是,曹琇手底下就有数百厢兵,平素就是用来维持治安的。如果发生械斗,他们应该是有能力可以阻止的,但是现在怎么他自己倒是过来求援来了。
看着曹琇,沈耘面上并没有露出别样的神色,而是极为淡定地问道:“我来问你,你手下的兵丁为什么没有阻止府城寨的人?”如果曹琇一点措施都没有采取的话,那他就是渎职。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直接派个人过去,将双方隔离开来,然后由双方的长者商议如何用水的问题便是了。这也是往年安化县采取的办法。
曹琇见沈耘这个样子,登时吓了一跳。
沈耘的手段随着时间,在安化县内传的越来越神。但大体上,沈耘杀伐决断是没人质疑的。
曹琇生怕自己也成了沈耘立威的对象,慌忙站起身来回答:“下官也想派兵阻止。但是这一次马岭镇的官员似乎也商量好了,他们那边也派了兵丁过来,与我府城寨的士卒对峙。下官无奈,也只能放任他们如此。只是今日局势实在控制不住,下官只能来找县尊处置了。”
这番回答之后,曹琇一动不动,弓着身体,眼神不停瞅着沈耘。
下意识地敲了敲桌子,沈耘的眉头紧锁起来。
械斗本是民间的事情,现在官府也掺和了一脚,看来这个通远县是想要将事情闹大一些。
不过眼下更深入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沈耘想了想,冲身边的差役吩咐道:“备车,我要去府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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