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戴两人把唯一的软榻让给柳竹雪,反正地上都铺着毯子,大老爷们没这么多讲究,随便一滚就能睡了。
软榻在书架后面,还能遮挡一下,否则柳竹雪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肯定睡不着的。
“顾公子,果子,我想说说话,你们睡了吗?”柳竹雪翻了几次身,小心的开口问道。
“以后不要喊顾公子了,显得太客套。你看你喊我果子,多好听。”戴果子觉得柳竹雪对两人的称呼差异太大了,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顾长明的跟班吧。
“那,那要怎么喊?”柳竹雪喊果子长果子短的倒是很顺口的,让她喊一句长明?肯定喊不出口,在脑子里想一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喊顾大哥吧,果子还是果子,的确顺口。”顾长明一双长腿随意往地上一搁,毕竟是自己家,有种安心的感觉。
柳竹雪斟酌了一下,这个好像能够接受:“行,顾大哥,果子,我能开始说了吗?”
戴果子本来想问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吞吞吐吐的。幸好对方是柳竹雪,他还是很有耐心的。
几乎是同时,顾戴两人异口同声道:“说吧,听着呢。”
柳竹雪又沉默下来,隔了整整有一炷香的时间:“父亲给我许的亲事是本朝九皇子容旭。”
戴果子想的是九皇子什么鬼?皇上的第九个儿子?你爹倒是真没亏待你,嫁过去就是九王妃了,怎么还要弄到离家出走,回去又被关小黑屋的地步!
“九皇子不是年前暴毙了吗?”顾长明其实震惊到差点说不出话,从地上已经蹭的坐了起来,看着柳竹雪面前的书架。
另一边的戴果子也被他的话给吓到了,那是原地跳起来的:“我耳朵是不是幻听了,你们两个的对话太诡异了。”
“不,顾公……大哥说的是,九皇子容旭的确在年前暴毙。当时所有给他医治未果的太医全部被盛怒的皇上下令处以极刑。九皇子是当今圣上唯一同母的胞弟,也就是太后的小儿子。”柳竹雪继续决定说了,就没有其他顾虑了,“太后因为此事,同样大病一场,如今尚未痊愈。”
“暴毙是什么病?总要有个源头,有个病因吧。”戴果子毕竟做过多年的捕快,问的还是很一阵见血的。
“宫中的消息封锁严谨,除了那几个掉脑袋太医,恐怕只有皇上和太后知道这个秘密了。”柳竹雪曾经问过父亲,九皇子明明年少健朗,怎么会一下子死的,而且还是病死的。父亲除了厉声呵斥让她不许多问之外,再没有其他的答案。
“这可就有些蹊跷了,儿子兄弟病死,心里头难受是人之常情,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里面肯定有见不得光的东西。”戴果子听柳竹雪的呼吸急促,好像是哽咽了两声,忍着没哭,“你继续往下说,你爹把你指给九皇子了,然后呢?”
要是书房中不是漆黑一片,顾长明想要给戴果子一记白眼,订亲给一个死人的意义何在。那不是正常的婚约,而是冥婚了。难怪柳竹雪想要离家出走,跑得越远越好。
“太后自从九皇子死后,连夜不能入眠,吃了许多药依然不见好转。然后九皇子头七那晚,太后梦见容旭双目流血哭着说尚未娶亲就此病故,死不瞑目。太后醒转以后,讨要朝中官员家中未曾出阁女儿的生辰八字,父亲把我的生辰八字也一并交了上去。”柳竹雪耳边听到奇怪的声音,好不容易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牙齿在打颤的动静。
书房中温度适宜,一点不冷,然而遍布全身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把柳竹雪包裹在其中,吸走她的体温,吸走她的亲情,吸走了更多连她自己都说不准的东西。
“直到父亲告诉我,我才知道在精挑细选的六个生辰八字中,太后选的是我。说是我和九皇子各方面都很契合。若是两人成亲,到时候不但太后的身体痊愈,九皇子在地府中也会过得安逸,并且投生到大富大贵之家。”柳竹雪嘴角往上弯了弯,“听起来是不是很好笑,这些却是父亲亲口所言,再一本正经不过的。”
“难为你一直守口如瓶。”顾长明只说了这样一句,把剩下的任务交给戴果子。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就听戴果子平躺着破口大骂了,他从九皇子,太后一路骂到柳致远。期间没有一句是重复的,还带着各种抑扬顿挫的节奏。
于是,书房中回荡着戴果子的骂声,而另外两个人静静的听。柳竹雪在这样激昂的骂声中,呼吸平缓下来,沉入了安逸的梦乡之中。
这是离家出走以后,柳竹雪睡得最沉的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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