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戴果子的头顶一凉,居然下起雨来。而且雨势很快蔓延,他囫囵着抹一把脸,不让雨水蒙住自己的视线。
方原生虽然阴阳怪气的,说的话还是真准。又等了片刻,有人从提刑司走出来,正是那个坐着马车而来的徐大人,身后的吴圩神情很是客气,有人打伞送两人坐上马车。随即,马车调转方向,朝着东南面而去。
戴果子才不管他们去哪里,要去做什么。他把方原生说的那几句话在心里头反复念叨了几次,地形图是不能拿出来了,被雨水一糊什么都看不清。幸而他已经铭记于心,当下收了这边的监视,绕着圈到了提刑司的后门边。
戴果子自知轻功不行,别说和顾长明相比,便是离小凤凰的身手都相差甚远。如果可以喊上他们几个人,胜算必然更大些。
可他做的是劫狱大事,无论成功与否,都是死罪一条。怎么能够把生平最喜欢的女人,最交好的朋友统统拉下浑水。他反手摸了摸后腰上的眉间尺,把下巴底下的面巾拉上,盖住了大半张脸。
其实,露出脸来,大牢中也未必有人能够认得出他。无论是谁,总是容易心存侥幸。若是劫狱成功,他能够带人平安离开,蒙着脸不容易画出海捕文书的画像,没准还能多过几年太平日子。
戴果子突然生出个诡异的想法,若是劫狱大案不能告破。有人央了顾长明来捉拿疑犯,顾长明是抓还是放?
若真是顾长明来抓,戴果子很快想好了,绝对不东躲西藏的白费力气,把身上的银钱尽数花完,乖乖等在原地,。反正怎么逃都是白费力气,何必折腾自己。
他也算是苦中作乐,面巾下的嘴角往上弯了弯,喉底却是发苦的。如此一来,最对不起的人只有小竹。
不能陪着小竹一起慢慢白头到老了,戴果子脚底下顺溜,顺着事先拿到的线索,沿着大牢西面的屋檐往下滑,此处是防止雨季积水的排水管道。他如同壁虎般,整个人紧贴在管壁,从狭小的缝隙硬生生的挤了进去。
双脚落地,人已经进了大牢之中。戴果子预想过自己一下来会被狱卒团团包围,少不得一场苦战。然而他人到了,还往前走了四五步,除去昏黄摇曳的灯烛,什么都没有。
戴果子吸了吸鼻子,突然闻到鲜血的腥甜味。此处本是死刑犯关押之所,被上刑的,被逼供的,肯定不在少数,有些血腥气合情合理。然而浓郁到这个程度,仿佛快要血流成河了。
到底怎么回事?莫非是来了什么大人物,都一股脑儿赶着去审讯,其他都顾不上了。
戴果子偷偷哼了一声,巴不得腾出空隙让他省心省事。当下三步并作两步,行至拐角处,原本是应该朝着东面走的,脚底下不知踩到什么水渍,黏糊糊的,差点滑倒。
待他定睛去看,地上哪里是什么水渍,赤褐颜色,黏稠蜿蜒,分明是大滩鲜血,积流成河!戴果子小心翼翼的贴着墙,转到另一边。
顿时,他惊诧到说不出话,也迈不开步。眼前宛如人间炼狱,惨不忍睹。
从他绕到后院,小心翼翼的进入算起,满打满算过不得半个时辰。这里至少有七八具尸体,统一官服,必定都是提刑司的人。非但如此,连大牢中被关押的数人也斜斜歪歪的倒在地上,他甚至不用走近也知道是被人一招致命,连句惊呼都来不及。
戴果子后背阵阵发凉,腿肚子都在发软,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扭头往回走,只当今天根本没来过提刑司。可是他很清楚,既然走到这一步,根本不会有回头路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吴圩离开前,这里什么事都没有。也就是说,有人和他一样,知道今天吴圩会离开,而且会带着几个亲信高手离开,然后在这里大开杀戒。
目的呢!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戴果子的脑袋中有个轰鸣的声音在重复着这一句话,他想不出来,他真的是想不出来。他没有顾长明的头脑,如果顾长明在这里的话,会怎么分析,怎么把凶手的样子画出来!
他不断回忆着顾长明破案时的样子,在提刑司杀人,必然是有备而来。非但把狱卒杀个干净,连带着被关押的犯人都杀了,凶手不想留活口,因为要做的是救出活人的任务。
救人的任务!
戴果子猛地瞪圆了眼睛,他对提刑司的了解不多,也不知最近都关押了些什么烦人。他只知道其中有一人是皇上亲自颁下口谕要抓药审的,还对吴圩下了最后的限期。这个人也是他试图抛弃掉身边的所有,想要救出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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